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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懒地泡了个热水澡,慢吞吞地喝了碗热气腾腾的豆浆,和着白面馒头和咸菜一起送下肚,顿时全身从里暖到外,又回屋换了身崭新的绛紫外袍,对着镜子摆了几个潇洒姿势,觉得自己颇是光彩照人、英俊非凡,易冲这才满意地笑笑,甩开诺大的金粉大扇,慢悠悠地出门。
李成缺十分严格地执行了易冲的建议,路上几无行人,只有脚步匆匆的士兵来回奔走。有人认出面前新衣簇冠,讲究得有些过分的英俊年青人正是昨晚带兵突袭狼盗,冷静镇定的飞将军,有些不敢置信地上前问好,狐疑地目送他踱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晃进城里最大的聚兴客栈。待得人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仍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导致眼中出现了幻影。
掌柜很殷勤地将他引进后院,关上门,自觉地离开。
这小院子早被流云她们包下,只住了主仆三人和那天从城外寻来的老头子地鼠,冬日的阳光下,宁静的小院里坐着个素白衣衫的年轻女子,纤长十指握着本薄薄小册,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照耀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低垂漆黑的眉眼就像是画中勾勒的线条。安静的风抚过易冲的脸,有淡淡凉意掠过,但不会刺痛,清冷的空气弥漫在鼻息,满身满心都是舒畅的味道,如果忽略城外虎视眈眈的狼盗,这真是一个完美的早晨。
易冲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破坏美景的庸人,嗓子一阵干涸,轻咳数声,树下读书的女子仰起秀美的脸庞,然后是一抹纯真的笑意从唇边弥漫,直至脸颊,眼角。
流云有些好笑地望着面前一身簇新衣装的年轻将军,他手里还摇晃着那柄很掉人品味的大金扇,扇尾处一硕大包金紫玉吊坠随节奏摇来摆去,略带稚气的脸上泛起浅笑,表情浪荡,目光游离,活脱脱一位被宠坏的纨绔子弟。若不是对他有所研究,还真容易被他这副表情给骗了去。
优雅地朝他笑笑,指了指右手侧空椅,易冲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下,唰地收了折扇,微笑道:“前些日子出门的时候,府里算命的先生就说我红鸾星动,此乃桃花之相。我一路西行至古浪,见到流云姑娘你,才知道他所言非虚。”说话时,他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在流云脸上扫来扫去,右手折扇轻轻打在左手虎口处,缓慢而有节奏。
面对如此放肆的眼神,流云却不生气,笑容更见真诚,把手中薄册轻轻放在右手边的案几上,微微红着脸,小声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所以将军说什么都不打紧。不过若是到了外头,将军可要小心些,听说雅公主醋劲大,流云不过一普通女子,可禁不起卫国王室的折腾。”
一瞬间空气凝结,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易冲眼中瞳孔忽然收缩,原本狭长的双眼眯成一条线,射出芒刺一般的光,在流云白皙的脸颊扫过,一遍又一遍。流云只是微笑地望着他,手指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敲击,仿佛看不懂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未几,凝重的气氛渐渐缓和,吊尔郎当的神情也消失不见,面前的易冲严肃而冷静,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忽然噗哧一笑,复又是嬉笑神态,“流云姑娘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以流云的才貌,恐怕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心动,若姑娘真对我有意,那我自然报之以李,否则不是辜负了美人的一片心意么”
流云还真没见过这世上有人比易冲脸皮还厚的,见他深以为然地皱眉,叹气,小声地自言自语,“没办法了,谁让流云更美呢,只好牺牲小雅了。那姑娘脾气可不大好,又是公主,要是娶了她,以后连怡红楼都去不成。呜,还是流云更好,又温柔又善解人意”
忍不住笑着打断他,道:“将军不必如此担心,雅公主高贵贤德,眼下又是非常时期,该不会对将军所为有任何说辞。”不着痕迹地将他的话噎住,见他脸色微变,又忙转换话题,问起守城现状。
虽然没有亲见,但易冲突袭狼盗的壮举一大早就通过绿绮传到了流云耳中。无论如何,先今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威胁所有人生命安全的敌人狼盗。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们,可不会因为他是卫国人而有丝毫手软。而对于流云而言,她的容貌则会给她带来更加严重的灾难。
“这几日流云虽避在客栈,但也听了不少传闻。看他们举动,似乎并非传闻中只知杀人放火的乌合之众,反而像训练有素的军队。将军昨晚与狼盗交手,应该对其有所了解。不知将军如今有几成胜算”本以为狼盗不过是群普通强盗,但观其行兵作战之法,竟似战场高手,流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鼻子里仿佛嗅到了一种叫做阴谋的东西。
但见易冲一脸坦然,又思及如今卫国局势,他们应该没有精力来玩这种把戏才对。可是,到底是谁呢放狼盗入中原该不会对任何人有好处,只会把原本就混乱的政局弄成一团糟,莫非有人想从中混水摸鱼但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没有任何道德伦理约束的歹人们将对中原百姓造成多大的灾难。
易冲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除了美貌,她仿佛还有更深的让人读不懂的内容。三言两语中就透露出对卫国朝政了如指掌,搜索郑国朝廷上下,却找不到相应可以对照的人。
“将军,将军。”见易冲半天不回答,流云又连着叫了好几声,直到他一愣,然后苦笑着摇头,“我也不敢保证,如果十日内没有援军到,古浪城很难再保住。”他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仿佛狼盗在故意拖延时间,否则,以他们的兵力,完全可以直接攻城而不是玩这些把戏。
流云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手指抚上案几上泛黄的书本,来来回回,直到封页上泛起淡淡白光,沉吟许久,方低声道:“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他们意不在此城。”
眼睛微挑,正见易冲眼中神色一动,心中了然,笑道:“若是为了抢劫粮草过冬,古浪之北尚有苍松,民多粮足,军备却不如古浪,他们实在不必舍近求远。然而,古浪乃是河西东端门户,军事位置比苍松重要许多。若此城失守,那么中原腹地皆在脚下。但大郑尚有禁军十万,卫国亦不弱,仅凭区区数千人,根本撼不动两国之根本。我思来想去,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易冲怔怔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沉重地起身,在院内徘徊几步,忽然转过头,严肃地问道:“你说援军会来吗”
流云苦笑:“我们都在等,包括狼盗。至于会不会有援军,这个问题应该由贵国温宰相来回答。”至于郑军,临行前并没有通知陆子澹,他自然不会知道她们被困的消息,李闻持也不会为了小小古浪城而改变自己的策略。
易冲眼中显出嘲讽之色,轻哼一声,“如今乃国难之时,当以大局为重,边境驻兵岂是可以随意调离的。”朝流云斜瞥一眼,嘴角微露落寞,唇边是几不可查的讥笑。
流云轻笑,手指收拢,紧紧书卷,十指关节处泛出青白之色,手背青色脉搏清晰可见。“你我二人都知,所谓羌人犯境、国难当头的真正含义。贵国不派威名赫赫的飞将军出征,却由温宰相带兵,其用意该与郑国瑞王一致,都是舍不得边境数万精兵吧。有了这些军力为后盾,温宰相自然可在卫国为所欲为,而瑞王,也能在夺储之战中添加一堆厚厚的砝码。即使郑帝心存怀疑,担心他功高盖主,如今也不敢轻易动手。”
流云慢慢抬头,深深地望向易冲,沉声问道:“其实将军担心的是,若温宰相真派兵来助,到时候,您反倒是两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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