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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孤坟无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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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了口气,“我又去了村祠堂,想查查族谱。祠堂里一股子潮气,族谱放柜子里,封皮上的暗纹跟红绸上的一样。我翻开一看,有五页被撕掉了,纸边上残留俩字:‘沉塘’。我脑子嗡地一下,寻思这阴娘子八成是被沉塘死的。可为啥沉塘?谁撕了族谱?我越想越冷,屋外风声‘呜呜’响,像在哭。”

吕碑文攥紧拳头,“我越想越不对劲,决定去下游水坝瞧瞧。那地方荒废多年,杂草长得比人高,淤泥厚得能陷脚。我拿铁锹挖了半天,挖出个锈成黑疙瘩的铁笼,里头有具女人的骸骨。骸骨脚趾上套着半截珍珠绣鞋,鞋尖破得稀烂,珍珠发黄,像哭干的眼泪。水面上漂着黑气,腥臭扑鼻。”

“我把绣鞋拿回去,供在坟前。”他声音抖起来,“当夜,风‘呼’地刮起来,竹林‘沙沙’响,像在哭。坟碑上渗出血,慢慢显出字:‘沈素娥 1912-1928’。我吓得退后一步,坟头冒出个红衣女鬼,脖子上缠着铁链,脸白得像纸,眼睛红得像血。她盯着我,哭着说:‘还我名字……还我清白……’风吹得她头发乱飘,像无数只手伸向我。”

“我壮着胆子喊:‘你是谁?咋死的?’”吕碑文咽了口唾沫,“她声音尖得像刀刮玻璃,说:‘我是沈素娥,外乡戏班青衣,被族长儿子强占为妾。我跟教书先生相爱,想逃跑,被抓回来。族人说我淫乱,装猪笼沉塘。族长怕我化厉鬼,请道士用青铜铃封我七窍,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她哭得撕心裂肺,铁链‘哗哗’响,像要挣脱。”

“我听完,心凉了半截。”吕碑文苦笑,“我说:‘那你找我干啥?’她哭道:‘你挖了我的铃铛,解了封印。我要找回名字,找回清白。’我寻思,这事儿得帮她。我问:‘咋帮你?’她指着祠堂,说:‘族谱里有真相,烧了它,让世人知道。’她那双红眼瞪着我,我后背冷汗直流。”

吕碑文喘着气,“我跑去祠堂,点起火把。族谱‘呼’地烧起来,火光里浮现出撕掉的五页,写着:‘民国元年,族长吕大贵强占戏子沈素娥,教书先生李文远与沈素娥相恋,组织佃农抗争,被族长沉塘处死。’我一看,傻了眼。族长是我曾祖父!屋里烟雾呛人,火光映得我脸通红。”

“女鬼突然发狂。”他声音发颤,“她尖啸:‘我要吕家绝后!’我手腕上冒出铁链勒痕,疼得钻心。血渗出来,顺着手腕滴到地上,像在画符。我喊:‘我不是族长后人,我帮你啊!’可她不听,风越刮越大,竹林里的影子扭来扭去,像无数只鬼魂围过来。我吓得魂儿都没了,撒腿就跑。”

“我跑到村口,回头一看。”吕碑文眼角湿了,“女鬼站在坟前,红衣飘飘,铁链‘哗哗’响。她盯着我,声音低下去:‘你既是吕家人,就得还债。’我腿一软,差点儿跪那儿。月光照在她脸上,半边脸笑,半边脸哭,诡得让人发毛。”

吕碑文咬牙说,“我跑回坟前,跪下喊:‘沈素娥,我用吕家血脉还你清白!’我掏出一块祖传玉镯,埋进坟土。玉镯是吕家传家宝,带着血脉气。我手一抖,血滴在镯子上,渗进土里。她看着我,红衣慢慢褪去,露出张清秀的脸。铁链‘啪’地断了,散成黑烟。她冲我一笑,化作青烟散了。”

“我手腕上的勒痕也没了。”他松了口气,“我看见个幻象:沈素娥跟教书先生手牵手,走进月光,脸上带着笑。风静下来,竹林‘沙沙’响,像在送行。我心想,这怨总算解了。可那笑脸在我脑子里晃,咋也忘不掉。”

吕碑文苦笑:“鬼事儿哪有不邪乎的?后来,暴雨冲垮水坝,露出完整的猪笼,里头有民国报纸残片,头条写着《进步教师组织佃农抗争遭沉塘》。我给沈素娥立了新碑,碑文补全了族谱撕掉的真相。当夜,竹林‘沙沙’响,像在哭又像在笑,可再没悲音。我每回路过那坟,心跳还是快得跟擂鼓似的。”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百年怨,一朝散。”这无碑孤坟的哭声,总算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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