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有待来年逢春时,风过云天山海间(2 / 2)
较之三年前所见,眼前的谢白衣乌沉着眸子着人时于无形之中让人感觉到压迫。
花卿玉定了定神,不肯退怯:“我……从始至终都只听禅姐的,你想要从我这里知晓她的事情,总得要我相信你,而且,”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一点,“她在皇宫时时安慰她的是我,我就问问你,怎么了?不见得你问我什么我就必须得答你什么。”
谢白衣看他半晌,收回了视线。
“我用了禁术,将时季逆转了,”谢白衣的声音当中听不出波澜,“已死之人重活,所经之事遗忘, 我同她之问如何跟你没有关系,不该问的不该听的就老实闭嘴。”
花卿玉张了张口。
谢白衣说:“原本按照那些事的发展,我早将你杀死在合一宫了。”
花卿玉心下微骇,他看着谢白衣的侧脸,虽说此时的谢白衣像转述事情一般面无表情, 但他看得出来他说的就是事实。
谢白衣与楚知禅陡然间的转变就是证据。
没等花卿玉说话,谢白衣就看了过来:“所以我杀你也就是动动指头的工夫,别将她对你的那一点宽容搬到我面前来当作保护你的壳子。用她来镇住我,她自己可以,但你没资格。”
他压根就没有把花卿玉放在眼里,或者说,除了楚知禅外他谁都不放在眼里。早前他便如此,只是后来修为无上;他人难以匹敌,便更加狂妄。
花卿玉咬牙将想要后退的念头压下,才说道:“……禅姐回皇宫后四面明里暗里的都是设计她入局的人,就连那个太子,她的弟弟都在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算计她。”
“她本来不想久待,但临时又改了主意要扶太子顺利登基,那日宫变时,她去见了一趟刚才那个和尚,回来后便什么都变了。”
他将那几日在皇宫当中所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其中也包括后来他所打听到的从前楚知禅儿时在宫里的事情。
她是因为被人在蜜饯里掺着毒来下毒,所以才再也不吃甜食的。
她几乎一辈子都活在算计里。
谢白衣低垂眼帘,压住了心中暴虐的情绪。
“……谢白衣。”
花卿玉看着他说:“如果禅姐肯原谅你那我无话可说,但她若是不愿,你便别再让她难受了,行吗?”
“……”
谢白衣半个字也没有回答,甩出一张传送符就把花卿玉给送走了。是要两清还是相见,只能由她来同他说。
弥疆看见谢白衣要走,跟上去后就问:“你要干啥去?回血海里还是打算傻乎乎地在这里守着?”
谢白衣将剑抽出:“我在南溟之沧有东西要拿。”
弥疆看他一副即将杀人越货的模样:“什么东西?”
“沧海月明珠。”
——
道合宗。
沈献灵这段时日跟不要命似的练剑修行,最后是苏扶着不下去了拦下她,强行让她歇息一日后给她熬了一碗调养的药来。
沈献灵坐在床边端着碗,却半天也没喝下。
苏扶知道她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不上不下地堵着她难受。
分明那日她是看见楚知禅了的,倘若不是她修为太低处处无用,也不至于会被那魔修拦下,眼睁睁地看见血染般若河的那一幕。
沈献灵哽咽了几声,眼泪滚落入药汤之中。
苏扶心下微叹,摸了摸她的头:“灵儿,此事不能怪到你的身上来。”毕竟无论如何说离惘也是个三百年修为的大魔修,一举灭了清云派的门哪里是他们能拦得下的?
“不……不是的,”沈献灵哭着说,“都是我的错……我都看见了,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让你们全都疏远师姐的……我,我害得她走到那一步的。”
她都记起来了。
苏扶他们都是因为她的到来才不再关注师姐的。
但是、但是——
沈献灵一连呜咽几声:“但是我、我没想要这样的……”
她记得她初来道合宗的那日闻见轻浅的檀香,抬头便见云梯之言楚知禅低眸看她,瞧着便是出尘卓绝,正如她心中所有的对仙君的幻想。
她没想过会因为她而将事情变到这般地步的。
听沈献灵断断续续地一边哭一边将话说完,眼泪都在药里边滚了几轮。
苏扶在那一刹那间想明白了什么。
控制吗?
苏扶后面将沈献灵哄着睡着了,他起身偏头看向外面的天光大亮,心中想起在血天禁制当中的控制以及更早之前大师姐来找他时那极为明显的暗示。
你并非是只有一个师妹。
是啊,他不是只有一个师妹,怎么偏偏就对所有师妹都熟视无睹,唯独只看见了那小师妹?
禅儿本性绝对不坏,分明在小师妹来的前一夜,他还会看着禅儿哪儿哪儿都是极 的。
他也有过片刻的挣扎,但很快便又忘了自己在挣扎什么。
就像是……
被一只手狠狠地掌控了思绪。
苏扶忽然迷茫了,自言自语地问:“我是谁……?”
在那一刻,苏扶的脑海里闪过仿佛是人物介绍一般刻板至极的几行字,在那一瞬间,苏扶的瞳孔骤缩。
“我……”苏扶看了两眼自己的手,随后便有几分狼狈地从屋子出去,往盈木居的方向走。
他要去找竹沥,小九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到了盈木居,红鸟站在屋檐上看了苏扶半晌,飞下来后落到正在晒药的竹沥的肩上,替她扶了下有点歪的素簪。
“小九。”
竹沥没有抬头,轻轻地将药拨开铺晒:“二师兄,看来你也发现了世间的本质如何,不过……”她抬头,眸中静静地看向他,“晚了。”
“此时明悟的你,救不回任何人。”
逐水居久无人住了。
慕长帆自那一次回家叫爹娘一通说教,在道合宗待三年已是极限,又见楚知禅身死,他哀悼一月后望向道合宗最高峰,随后匆匆赶回人间界南郡。
爹娘年事已高,他得回去顾家了。
于是文大豆孤寂一人望望天,每日除了修行练剑接民请外, 多了另一件事情——去给逐水居当中的植株浇水照顾。
这日他像往常一样浇好水,手轻轻地拍了下树干,四周依旧寂静无声。
他抬头看向天,蓦然之间发现已经枯了许多的树枝上,竟不知在何时悄然生出了极小一处的绿芽。
风在这时徐徐吹来,过云天,过山海,拂过一人手指间。
时年逢春,万物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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