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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有机会以辅之尊辅政,触底反弹,能不能在内阁待得安稳都还两说呢,他不出手报复,都算是他修养到家了,现在竟然还主动伸手助攻,莫不是高拱最近改吃素了
“高仪大人为内阁重臣,兼管礼部,分派天下各省大宗师,乃是他分内之事,我们不必置喙。于学士与你是同年,与我也有诗词唱和,君子之交,光明磊落,并无不可对人言之处,老夫坚信,高大人必然是从朝政大局出做出的决断”张佳胤略略提高了音调,让整个暖阁里面准备上朝的官员都听得清清楚楚。
旁边的王用汲大点其头,嗓门洪亮,“阁老所言,乃是至理,朝中自有规矩法度,只要咱们走的是正步,就百无禁忌。”
王家屏略略一愕,略一思忖,却未能释怀,暗自忧虑,高拱此举恐怕有离间内阁两张之意,如今内阁两高同盟牢不可破,两张却只是有限合作,若是被离间成功,恐怕朝局更为险恶。
王家屏陷入了沉思,跟着朝中衣冠禽兽的滚滚洪流,默然朝着皇极门走去,张阁老言语间似有深意,到底是真的准备接下橄榄枝,妥协让步,还是另有打算
今天的御门听政,注定不平凡。
群臣在皇极门列队良久,张佳胤和张居正先后来到,两人拱手抱拳,颇为友善,对身边的王国光、万士和等亲信也言笑晏晏,如沐春风。
然而,日晷移易,时已近巳时,朝议依旧不能开始,原因倒不是小皇帝没起床,他已经在乾清宫干坐了很久了,原因是高拱还没有到,席辅政大臣不到,全世界都到齐了也没个卵用。
冯保大急,支使的太监满地乱跑,皇极门下,两张辅臣面目枯槁,一片萧萧然,群臣道路以目,摇头叹息,不敢多说。
良久,巳时一刻,高辅来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着门下乡党,不下数十人,有高仪高阁老,有科道言官,有部曹佐2官,洋洋乎得意,这些人能得高拱垂青,都是有真本事的,倒不是办实事处理政务的本事,全都是专业的狼狗,博戏弹劾,启衅挑事,打架斗殴,人人奋勇当先,韩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此君如今年仅三旬许,就已经官拜佥都御史,行事素无忌惮。
金翅屏开,净鞭响起,在乾清宫无聊了一上午的万历小皇帝终于有事情干了,他在李太后的牵引下登上丹陛,很熟练的登上龙椅,端端正正坐好,就开始翻着眼珠呆。以前他也试图去理解到底上朝上了些什么玩意儿,但是最后越听越迷糊,挺简单的事儿很复杂,很明显的事儿也很复杂,都特么复杂去吧,懒得听,咦,那颗榕树上好像有个鸟窝,等会儿让张诚给我掏下来。
“太后,皇上,高拱不忠,高拱不忠啊”凄厉的叫唤声吓了万历小皇帝一大跳,下意识地先往后面一看,老娘李太后脸色铁青,清秀的脸庞上青筋隐隐,他瞪大了眼珠子往下面看去,只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光着脚的老头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响头,青石板上鲜血殷殷。
“皇上,太后,高拱擅权报复,排斥善类,擢亲戚乡里,门生故旧,大开贿赂之门,受先皇托孤重任,重用匪类,枉顾人臣之责,高拱不忠啊,老臣年近古稀,死不足惜,只愿娘娘,陛下洞察其奸,还大明朗朗青天”曹大野泣血哀鸣。
“放肆”高拱勃然大怒,“来人,给我把这厮拖下去,扰乱朝政,殿前失仪,严加纠劾”
殿门两侧的大汉将军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韩辑就已经扑上去,亲自上手了,他以当朝三品大员的身份,揪着曹大野的头就外面拖,留下一地的哀嚎和血迹,以及曹大野余音袅袅的高声尖叫。
“苍天啊,你睁开眼吧,高拱不忠,高拱不忠啊”
皇极门前又是一片萧萧然,直到高拱的大嗓门再度响起,万历小皇帝扯扯嘴角,有些迷惘,又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都说当皇帝很牛逼,一点儿都不好么,除了坐的位置最高,就跟个木偶一样,还是当辅威风,我长大了也要当辅。
“太后,臣以为,陛下已然即位,东宫詹事府各职司理应清理裁汰,以免冗官冗员积郁,妨碍朝政”高拱出言,石破天惊,惹得朝臣一片大哗。
高拱是打算拿詹事府祭旗了,他在六部权势熊熊,在翰詹科道等所谓的清流言官那边却很弱,翰林院和詹事府在张居正势力范围中,都察院左都御史由张佳胤兼领,历来对高辅颇有些敌意,高辅看不顺眼,杀个鸡儆个猴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高辅的气魄委实不凡,这只鸡可就是近百人的官位前程啊。
李太后眉毛一掀,并未做声,往下瞟了张居正和张佳胤一眼。
“辅大人,詹事府除侍奉东宫之外,另有备位咨询、编校书籍、精研学理的重任,恐不能遽然裁撤”张居正出言做了很温柔的反驳。
“不然不然,张阁老此言谬矣,詹事府精研学理嘿嘿,如许年来,可曾出一个林卓”高仪给张居正顶了回去,眼角余光意味深长的掠过张佳胤。
“詹事府上下人等皆为科举俊杰,清流华选,人数不少,分流起来恐怕难以安置”张居正又从操作层面提出反对,力道仍旧很温柔。
“人事铨选,乃是吏部权责,张阁老不必操心。既然是科举俊杰,总是窝在京师也难以历练,不如上山下乡锻炼锻炼,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嘛”高拱嘿然出列,意甚不悦,他兼管吏部,护食得很,从来容不得他人插嘴个一言半语。他自己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就把满詹事府的清流显贵打成了庶务浊流,这还不算,还要全数遣出京,高辅这口气出得,很黄很暴力。
“实职大可如此,虚职又如何”张居正似乎在顺着高拱的话出溜,并不坚持。
“虚职则全数革除”高拱瞄了张佳胤一眼,带着些警惕,老夫派你的人去蜀中,送你弟子免费过乡试,你可别在虚职上跟我闹幺蛾子。
张佳胤没有辜负高拱,他全程静默,不一言。
但是他稳得住,有人稳不住。
“不可”李太后凤鸣含煞,恼怒不已,两张阁老今天就跟阳痿了似的,一个赛一个的不给力,还要本宫妇道人家出面,“虚职本为皇家嘉勉,以激励士子报效之心,不可草率”
“呃呃”高拱顿时日了狗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太后会冒头,“娘娘,老臣以为,虚职之设,为东宫报效,如今陛下已经即位,詹事府虚职,已然不合时宜”
“既如此,则将詹事府虚职转升到陛下驾前,高先生,你也是先皇潜邸旧人,想来不愿让陛下身边没有文人匡扶,是么”李御姐火力全开,咬死了不同意。
高拱脸色难看,李太后说到这个份儿上,要是还反对,那就是居心叵测了,只能委婉,“娘娘,詹事府虚职多达二十六人,全部转升,恐有骇物议”
“高先生说的也是”李御姐松了口气,高拱松口了就好,只要不把那冤家从皇儿身边弄走,其他人,本宫管你是死是活“不过,其中才华人品端正贵重者,可得保留一二,最好,嗯,最好年岁也能与皇儿相当”
高拱闻言,深深吸气,他用余光往后搂了一眼,张佳胤,水平可以啊,是谁特么泄了密,让这个老狐狸提前有了准备不成,老夫身边,有坏人呐。
“娘娘所言极是”高拱憋出一副笑脸回复李御姐,“林卓此子才具无双,风骨绝佳,理应伴读御驾,庶几有所裨益”
他也不是吃亏的主儿,既然你都差不多点名了,咱也不客气,就只给你留一个。年岁相当除了林卓那十六岁是皇帝的两倍,詹事府挂虚职的,还有谁不是五倍以上
“唔,便依先生”李御姐目的达成,卖了个乖,眉眼弯弯,泛着些迷离。
“谢娘娘”高拱一揖到地,心情大好,今天的行动很顺利呐。
又说了些罗里吧嗦的小事儿,午后不久,御门听政便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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