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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准备下一年大比的举人,陈渐鸿。陈渐鸿生的一副好相貌,举止气度温文尔雅,待人接物亦是妥帖非常。
此刻叩响了门,陈渐鸿没有寻常书生的傲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出,走上前先朝着乐颜致礼道:“乐管家,学生可又来叨扰了。”
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陈渐鸿身上还有功名,却对他如此客气,自然是让乐颜好感积累颇多,笑道:“刘先生今日这般早来,可不知是何要务呀”
“要务当不得,只是今日听闻乐大人休沐,难得有个闲暇,便想起此前与乐大人约了一处棋局。往常呐,几番想要胜过乐大人不得,今日请来一个高手,却是要与乐大人再战一回了”陈渐鸿笑呵呵地说着,却是让乐颜扫了几眼,笑着,没有多说。
“还请让小人去问老爷”
“有劳有劳。”说罢,陈渐鸿拱手见礼之间,不着痕迹地递过去了一块银锭。
没多久,陈渐鸿顺利带着人进了乐清儒的书房里。
“听说征复寻来了一个围棋高手,要与老夫大战一回呀。老夫想起来,却是手痒痒的很,草草用了点早点便过来了。让老夫看看,是哪一位国手啊”乐清儒看了一眼,却见阿部忠秋缓缓地走了上来。
“正是在下。”生涩的汉话说出,顿时便让乐清儒目光一凝。
乐清儒深深看了一眼既是感觉有些疲倦,又是自傲:“这群日本人呐,竟然还真如陛下所言,找过来了。”
日本人这么拐弯抹角偷偷摸摸来,显然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有求于大明。
第二十八章:重礼
往常,礼部就是一个清水衙门,清贵是清贵了,但油水可就少了。礼部虽然也有位高权重的时候,比如科举。但科举这种抡才大典,又几个人有胆子敢伸手故而,倒是比起户部吏部,那真是有些不实惠呢。
但近日,礼部与鸿胪寺,特别是分管外交的几个司,一下子热火朝天,各路神仙纷纷拉关系,扯交情,背后都是那几个藩属国请托。
显然,又是一个费尽心机要找中国官员行贿的日本人呢。
被人费尽心思求上门,对于清水寡汤了好些年的乐清儒而言,实在是一件不能更舒爽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日本人,看起来,也是个身份不凡的日本人。
乐清儒的见识比起门房而言,显然又要高很多,自然看出来这位所谓的围棋高手才是最关键的人物。
他也不点破,就仍由阿部忠秋操着明显带着日式口音的生硬汉话与乐清儒对弈起来。
见乐清儒接下,一旁的陈渐鸿心中暗喜,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依小生看,这小赌怡情,今日恰逢高手对决。不如约一个赌注如何”
“哦”乐清儒眯着眼睛,随口道:“如何个赌注”
“乐大人,这般堵住,若是说破了,那岂不就是不妙了小生这般想,莫不如两方各列一个牌子,写上一处彩头。谁若输了,再拆开这个彩头,岂不是秒”陈渐鸿别出心裁,倒是让两人纷纷颔首。
乐清儒想了想,笑着让人寻来了笔墨纸砚,两人各自写下自己备下的彩头,随后放在桌子上盖着,背面朝上。
很快,棋局开始了。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日本人的棋术竟然也不错,看水平,也并非是突击培训出来的。
棋子落下,场内安静无比。
伴随着局势越发演进,两人都显得格外专注而用心。比起乐清儒,阿部忠秋却是更加惊讶。他听闻乐清儒喜爱棋术,本来只是想借机输给对方。但只是一落子,他就感受到了乐清儒的棋力,一下子百转愁肠了起来。
对方的棋术并不低,甚至可能还超过阿部忠秋,这样就让阿部忠秋犯难了。
让棋,最妙之处不是让对方赢,而是让对方感觉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因为自己棋力更强而赢。这样的赢,才能让对方酣畅淋漓,这样的赢,才能不让对方心生倦怠,以为来了个送菜的浪费自己时间。
可是,若是两人棋力差距太大,比如阿部忠秋就很菜,被杀得稀里哗啦,那就没意思了。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你是来送菜的,就是找个由头送礼。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让对方兴致大减,也了无趣味。
最佳的,当然是方才所言的那种,能让对方看不出是在让,而是真觉得自己棋力更厉害。只不过,这种情况便要求让子的一方棋力远超对方,这样才能不落痕迹地派出一个让人神清气爽的马屁。
场内越发安静,众人都显得格外认真。
越是到了后头,两人的落子速度也变得越来越久,都在竭力想着应对。至于阿部忠秋,额头之上更是隐隐见汗。
棋盘之上,虽然阿部忠秋不断落子,视若游龙,连连追杀,但阿部忠秋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更加面色凝重起来。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阿部忠秋无可奈何又试探地落下一子,但却不料接下来乐清儒有如神助一样,一见阿部忠秋落子,便立刻落子跟上。
啪嗒
啪嗒
啪嗒
急促的落子声后,是勐然间变幻的局势。九久围观的陈渐鸿看完,不由惊唿道:“方朔偷桃”
汉武帝寿辰之日,宫殿前一只黑鸟从天而降,武帝不知其名,询问众臣。东方朔回答说:“此为西王母的坐骑青鸾,王母即将前来为皇帝祝寿。”果然,顷刻间,西王母携七枚仙桃飘然而至。献与武帝。武帝食后欲留核种植。西王母言道:“此桃三千年一生实,中原地薄,种之不生。”又指东方朔道:“他曾三次偷食我的仙桃。”据此,始有方朔偷桃之说。
手执白子的乐清儒一路小尖这一手即是:方朔偷桃。
陈渐鸿回忆着方才的棋局,目光大亮。
方才的棋局智商,黑棋不敢卡位,白棋有机会可连回。只能在第二子阻渡,白方第三子立下后,黑子第四步只能跟着立。气已经悄悄被收紧。白方第五子挤时两个断点已不能兼顾,黑棋筋被杀,左边四子无疾而终。
乐清儒一路小尖,格外巧妙,不仅逃脱了方才阿部忠秋的追杀,更是巧妙地完成了反杀。
见此,阿部忠秋喟然一叹,起身一礼道:“我已用尽全力,委实不及阁下。这一局,是我输了。”
乐清儒酣畅大笑,抚着长须道:“哪里哪里,承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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