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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朝廷尉的公堂走去,七名高官见状赶紧尾随其后;而中太尉杨坡此时已是眉头紧锁,他心知皇帝的出现,对于坐实秦骧的杀人罪名,又添加了一道强大的阻力。

小黄门李亦德搬来了一张椅子,皇帝命他将之放在主审桌案旁,自己落座之后,便让其他官员也各自就座。唯独张士信躬着身子,不敢落座主审之案。

“张卿,今日是你主审,列公监审,朕只是旁听。”皇帝说道,“你就当朕是你身后的影子屏风,无需任何顾忌;唯一要紧的,就是明察秋毫,将萧鲎之死前后始末审个一清二楚这秦骧倘若真的有罪,尽管依律判决;若是无罪,也不可冤屈了好人”

张士信朝皇帝拜道:“下臣谨遵圣谕”心中却是大感轻松,皇帝金口玉言做他背后的“屏障”,他也就不用担心崔丞相和杨太尉干扰自己审案了。

落座后,张士信惊堂木一拍,大喊一声:“开堂”有了皇帝撑腰,顿觉自己底气也足了十分。

秦骧早已跪侯在堂下,他也在暗中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主审张士信脸上浮现了得意之色,当然是因为有皇帝的撑腰;左丞相崔正和中太尉杨坡都是阴着脸,看不出悲喜,但显然心里不是很痛快;其余四人则是安之若素,他们无欲无求,也不想借着这个案子做什么盘算。皇帝的出现,正好可以镇住审案的局面,让这桩案件回归刑案本身,少一点政争和算计。

“疑犯秦骧,萧鲎的家人控告你利用京兆尉之权便,谋害了萧鲎,你可认罪”张士信审问道。

秦骧俯身拜道:“在下并无谋害萧鲎之举,大辟之罪、不敢乱认”

“据京兆府的记录,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案发当日未时一刻左右,京兆府属吏若干人发现萧鲎死于其卧房之中,现场发现生还者一人,乃是萧鲎的妾室汤氏,据其证言,是有一名黑脸大汉用刀刺死了萧鲎,而后翻墙而去”张士信一板一眼地说道,“秦骧,全京城都知道,你家中豢养着一名昆仑奴,面色乌黑、口不能言,身强力壮且手脚敏捷依汤氏之证言证词,再结合你当时奉命监管萧府之职权,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是你安排了此次谋杀计划”

坐在张士信身后的皇帝听完了他的叙述,眉头一皱,朱唇微启,却又闭口不言;堂中监审的周沐、白德虞、东郭棠和丁式程四人也是眉头紧锁,微微摇头;崔正则紧盯着秦骧,想听他如何为自己辩白,而杨坡则搓着手指、双目紧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禀廷尉卿大人,这完全是推断之言,并不能就此认定,在下就是谋害萧鲎的凶手”秦骧说道,“其一,承平律例有言:凶杀重案,独证可疑,现场就汤氏一人一家之言,其所谓的证言证词如何能确定真伪其二,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仵作验明萧鲎是死于窒息,而非利刃刺杀。就此而言,我以为萧鲎小妾之言,不能认定是真。”

“不错”张士信说道,“这几日本卿细细研读了京兆府移交来的有关此案的卷宗,仵作验尸记录上的死因与汤氏所言确实不一致然而即便如此,你的嫌疑仍然最大,汤氏撞柱自杀,你又如何解释”

“不错,汤氏的证言是有瑕疵,焉知不是你逼死汤氏之后伪造的”杨坡冷冷地说道,“秦骧你正好借此机会为自己开脱罪责,将鲎儿之死全推到这个贱妾身上”

听到杨坡发言了,崔正也坐不住了:“中太尉,此事可不能这么说汤氏的证言证词与仵作的验尸记录总有个先后顺序吧若是汤氏之言在先,那她确实有谋害亲夫的嫌疑”

“左丞相说得不错”张士信赶紧抢过话头,“传京兆府属吏班头老刘入府”

一声令下,老刘来到了公堂上,朝高坐着的各位高官和皇帝行过大礼之后,便跪下侯问。

“刘班头,方才左丞相的疑问,你在一旁可听清了”张士信问道。

老刘躬身拜道:“听清楚了那等听见汤氏尖叫便冲入府内,此时死者已倒在血泊之中,初判死因是胸口被利刃刺穿。不久之后秦大人与杨太尉先后来到萧府,我等未及问案也未验尸,待太尉大人离开之后,才由秦大人讯问汤氏案情。”说到这里,老刘偷偷地瞄了秦骧一眼,又扫视了堂上各位高官,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

“讯问的整个过程,你可在场”张士信问道。

老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道:“在小的全程在场。当日秦大人提汤氏问话,开头便讯问汤氏是否与失踪的库房管事方小二有染,汤氏当场否认;秦大人又问可知汤氏是否见证了萧老爷之死的整个过程,汤氏她她说”

“她说了什么”张士信惊堂木一拍,厉声问道。

老刘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又瞄了秦骧一眼,接着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说,当日正与萧老爷、在卧房内午睡,忽、忽然闯入了一个、一个黑脸大汉,将萧、萧老爷杀了”

“凶手是如何行凶整个过程汤氏可有交待”张士信又问道。

“回上官的话,那汤氏说,是黑、黑脸大汉用手掐、掐死了萧老爷”说道这里,老刘一头磕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秦骧听完他的叙述,心里知道老刘肯定是被人胁迫、以致在公堂上做伪证,“离轲”已经撤离,在京城中愿意做这件事的,只能是此时高踞公堂监审的中太尉杨坡。

“如此说来,汤氏的证言证词就是秦骧精心编纂的咯”一旁闭目养神的杨坡猛地瞪了一眼秦骧,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敌意。

老刘面朝地下、不敢抬头,只是声泪俱下地说道:“是是的秦大人逼死汤氏之后,就用汤氏的血在事先准备好的询问口供上摁了手印所以所以”

“简直大胆”杨坡骤然暴起,右手颤抖着指着秦骧,骂道,“鲎儿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害他秦骧你”

“嘭”地一声惊堂木响,杨坡后半句话还没出口,就被怔在当场。只见主审桌案旁坐着的皇帝手中拿着惊堂木,目光凌厉地盯着杨坡,脸色阴沉,显然对于杨坡的举动很不满意。

“此案自有廷尉卿主审,杨太尉与死者关系匪浅朕才恩准监审”皇帝冷冷地说道,“若再有逾权之举,朕要请太尉回府歇息了”

此话一出,六名高官心头一颤,皇帝登基以来素以“仁孝”示于人前,以前在朝堂上,无论崔正和杨坡争得如何面红耳赤,皇帝也不会动这样的肝火;今日只是听审一桩案件而已,居然动了天子之威

“杨太尉快快请坐”东郭棠急忙出来圆场,“此案自有廷尉卿主审,你我不过是监审而已,切莫让张大人难堪”

杨坡撇了一下嘴,向皇帝作揖道:“老臣一时失仪才会如此,请陛下、诸位大人见谅”

皇帝大手一挥,示意他坐下,接着朝张士信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审理。

张士信心中一紧,把思绪拉回案件,说道:“刘刘班头,秦骧可是你昔日的长官,你今日所说的若是有假,你可知道有何后果”

“下下吏知道,伪证诬人死者,死罪”老刘说道,“上官若是不信,尽可询问京兆府其他属吏,他们能够证明下吏之言,所言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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