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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应该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帝月洛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了那种冷漠。

他仿佛一个思考了生命意义很久的学者，有些沧桑，有些洞明。

“那么，与我一起离开这里吧。”书生说道。

帝月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眼神澄澈而又温柔，与书生的浑浊截然不同。

书生甚至感觉到，这一个完全不同的帝月洛，竟然与掌柜有些相似。只是比之于掌柜更加淡然。

“当年，父母死在我面前。我的意识里感觉到一道恐怖的囚笼正在降临，整个世界开始慢慢变成一片火红色。那个时候，他就出现了。他对我说，要永远安静的躲在大树的后面”

书生沉默。

整个事情在他的脑中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

当年的帝月洛年幼却遭遇人间惨剧，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仇敌劫走了自己，在意识就将崩溃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他的意识分裂出了一个人格。

龙脉武者的手段是改变记忆，在帝月洛被帝千山带走后，龙脉武者篡改了帝月洛的记忆。

但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已经有了两种人格，仿佛两道灵魂，那道悲悯善良温柔的灵魂逃过了这一劫。

因为那个狂傲漠然蔑视生命的灵魂对他说，躲起来吧，不要让我看到你，不要让这个世界看到你，直到我求你杀死我的那一天到来。

温柔的帝月洛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发现，那个狂傲的帝月洛的眼神变了。

变得冷血而又残忍。

那一刻，帝月洛重生。却并不是建立在死亡上，因为真真正正的帝月洛，始终躲在角落里。

两个人格截然不同，强大的人格本该吞噬另一个，亦如所有的帝星将一样。但他没有，他让温柔的人格躲了起来，躲在他童年以为的最安全的角落，那是他的国家，那是他独自一人的小小世界。

于是他的内心开始生出一道道墙，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不让人发现自己，也不让自己感受外面。

这么多年来，主宰着帝月洛意识的，都是那个帝星将帝月洛。而不是弘城里那个温柔的孩子。

书生的内心觉得悲凉，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人的命运如此坎坷。

那个帝星将人格的帝月洛将那颗树的背后看作一片禁区，他不曾踏足。

他假装忘记了一切，却是因为他始终记得要保护着什么。

“他让你躲起来，是因为他知道，这颗树之外的世界是一个庞大的身不由己的世界。他想保护你，因为终有一天，那个赋予你力量的强大人物，会带来禁锢你的枷锁，那道枷锁如今由他替你承担了。”

帝月洛似乎有些惊讶。

书生说道：“这种事情，恐怕卿妙月都没有见过，关于你的过去，你还记得多少”

“全部都记得。”帝月洛的回答依旧让书生意外。

“难怪你与那些帝星将不同。”一切终于清明。

那个冷漠狂傲的帝月洛，并非是单纯的是因为篡改记忆后诞生的人格，而是在帝月洛人生最悲惨的一刻，一种自我保护本能所诞生的人格。

帝千山与龙脉武者都不曾想到，在新的人格诞生前，就已经有第二人格诞生。所以帝月洛与其他的帝星将不一样，没有那种外露的张狂，而是一种冷漠的傲气。

而原本该被抹去记忆的帝月洛，却因为原始人格始终活着，而不曾忘记那些记忆。

所以这么多年来，帝月洛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一直都知道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使命。

书生苦笑。

原来这些年来，一直在隐忍着的，不止是自己，不止是小皇帝，还有帝月洛。

囚禁着帝月洛另外一个人格的囚笼，便是帝千山的意志。

温柔的帝月洛说道：“在这之前，束缚着他的，还有一道更为巨大的牢笼，但那道牢笼，在不久之前，破碎了。”

这个信息印证了书生所有的猜想。

他忽然有了信心，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耽搁的太久了。

“我知道有那么一个一直保护你的人存在，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那个帝星将的帝月洛，替你承受了所有隐忍于仇敌的屈辱，但他的目的便是要等到最终的禁锢到来的那一天，还你自由。”

在舍弃意志之后，没有人可以摆脱龙脉武者留下的精神禁制，龙脉武者虽然死了，但秦先皇还活着。

如果说那道囚笼就是禁制，只有突破禁制才能真正获得自由，那么帝月洛从一开始，就不曾被禁制过。

因为他在囚笼之外。

他只要杀死那个一直保护他的人格，就能重新掌控自己的意识和身体。

“天下间还有很多与你一样的人，你的仇人，如今要毁灭的不是某一个家庭，而是成千上万的家庭，他们甚至不像你一样，还有复仇的机会，我来到这里，是因为能打破这个困境的人，或许便是你，所以请不要辜负一个男子汉死守你秘密的觉悟，他已经替你承受了近二十年的屈辱，帝月洛，现在轮到你报答他了。”

帝月洛沉默了许久之后，轻轻的笑了笑。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只靠观察便将一切推断出来了。”

帝月洛的眼中带着泪光，他的手一挥，树下的蚂蚁便忽然四散开来，那棵树也慢慢消失。

“我曾经也经历过最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事情，那个人也是一直以来在保护我。我明白那种难受，哪怕保护你的始终是你自己，也应当感激这些意识，可是忍耐的目的是要让自己有一天可以不用忍耐。一直躲在内心深处最安全的角落，便是为了有一天可以重新控制你自己。”

书生的话语帝月洛听后很平静。只是脚步更加坚定了些。

在一切障碍消失后，他来到囚笼外。

那个满身是伤的帝月洛在囚笼内。他们等待着这次遇见已经很多年了。

“现在，到了你奋起的时刻了。”

“嗯，这些年，谢谢你。”

淡淡的泪光滴落在帝月洛的手上。

那个帝星将让人格的帝月洛，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

整个世界，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囚笼里已经没有了帝月洛，空无一物。

而囚笼外的温柔少年就仿佛是吸收了一部分帝星将人格，帝月洛悲悯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愤怒与决意。

“现在，让我们纠正这个世界的错误。”

帝星将近，楚军与东楚八将们开始疏离人群离开，只是这个速度过于缓慢。

风绛带着唐索野狂奔，一路上唐索野不停的问着问题，风绛却是始终一语不发。

他在担心仅仅靠着客栈的人和龙将项武，无法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