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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一击得手。

手按在门上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二九不安的回头看去,停止呼吸的素谈筝仰面躺倒在血泊中,圆瞪的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最大的缺点是过度自负,二九任人宰割的模样让他疏于防备。但是野兽终归是野兽,你磨平她的利爪拔光她的牙齿,她也依旧是野兽,有着不容侵犯的尊严与骄傲,尤其是这头野兽一心一意想保护某个比生命更重要的人的时候。纵然她重伤虚弱,一脚已踏入地狱,她也会从鬼门关冲杀回来将你撕碎,哪怕她只剩下凶狠的目光。

用力推开门,二九眼前一阵发黑,她甩甩脑袋,强撑住精神观察眼前的路。门外是一条大理石铺砌的走廊,宽度足够两驾马车并辔而行。两侧的墙壁每隔一丈便竖着连接横梁的木椽,暗色的木料上镶嵌有烛台。二九大半个身子靠在墙上,缓慢地向前走。地板湿漉漉的,赤脚的二九不敢走太快,她怕滑到后就再也站不起来。她也不敢看烛台,因为青铜烛台是蝙蝠形状,眼睛被人特意染上朱砂,尖牙用来固定蜡烛,红色的烛油看起来就像活人的生血,仿佛刚刚结束捕猎的蝙蝠群正在嘲笑她不自量力的逃跑。

没有拐角,没有岔路,仅有一条笔直的路不知道通往何方。蝙蝠的表情扭曲,跃动的微弱火光,哈哈,哈哈,二九似乎能听见它们窃窃的冷笑。她根本逃不出去吧,二九清楚,即便她能走出这条长廊,也走不出浮沉谷地宫。

空旷的廊道里回荡着二九微弱的喘气声,她的步伐不可避免地放慢了。嗒嗒嗒突如其来的清亮声响打破宁静,二九僵立在原地,这是,脚步声她回过头,冗长的廊道在视野的尽头凝聚成浓墨的一点黑,极富韵律感的拍子依旧在奏响,嗒嗒嗒二九不禁想起每年金陵的春季祭礼,众人推选出第一贵公子,踏屐起舞青海波。华服缀饰,冠帽簪玉,山色树影间,朝花带露的绰约公子和歌起舞,木屐踏出的节拍与廊道尽头传来的别无二致。

二九怔怔的,烛火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拉出纤长的阴影,湿冷的感觉爬上脊梁,那里,有谁她抱紧回雪刀,脸颊贴在墙壁上,蝙蝠冲着她阴森地笑,头顶上的石灰岩砖的缝隙滴下水来,落在她的后颈,二九突然迈开步子拼命的向木屐声相反的方向跑去。

有什么,在靠近

她撕断碍事的衣摆,用所能承受的最快的速度奔跑。伤口因剧烈运动崩开,偃旗息鼓的疼痛变本加厉,每一节骨骼,每一寸肌肉都在用火燎的疼痛叫嚣着报复伤痕累累的身体。二九觉得自己像一张压弯的弓,绷到极限,行将断裂。

似乎吹过一阵风,蜡烛熄灭了。黑暗放大了异样的感觉,湿冷的气息像毒蛇爬上脊梁,死亡的吹息,带来血的味道。随歌踏舞的脚步缘着二九伤口滴落的血液悠然靠近,仿若闲庭散步。让本已胶着不堪的空气沉甸如山岳,压迫,窒息。二九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艰难的挣扎抵抗。光线在不期然间刺破黑暗。二九飞身一扑,犹如飞蛾扑火,身体撞上光芒渡边的门,体重顶开门栓,视线被阳光占据的同时,失去平衡的身体滚落石阶。大理石冰冷的触感顺着脸颊传达至脑海,稍稍化去绝顶的疼痛。左臂的伤口完全开裂,血染湿了衣裳,粘在皮肤上。二九无力的瘫倒在地,脸上带着笑容,她闻到花和草的味道,阳光洒在她的额头与发上,给予温暖与慰藉。这是一个从山中间挖开的大厅,右边是天然石灰岩,而左边,她看见一排高大整齐的,用白色大理石修筑的石柱,石柱的正前方,白云点缀的蓝天下是芬芳花海,开阔的地域,仿佛蕴藏着另一番世界。

被她撞开的门在惯性下关上,然而,随着一声轻响,二九清淡的笑容瞬间冻结。

青海波的舞者,绯艳长衫的素谈筝姿态逍遥的抄手靠住门枢,慵懒的表情宛如他确实是刚刚踏舞归来的当世第一贵公子。二九的眼睛瞪到最大,即便是阳光直射进眼球也未察觉刺痛。

怎么可能他应该已经死了

阳光穿过石柱间隔斜斜的落在素谈筝绯艳的衣衫上,白无暇的容貌,上翘的眼睫,宛若少女的丰润嘴唇,隐隐一抹邻家哥哥温和的笑,及腰的长发由红发带绑着,丝绸般搭绕肩膀。绣了大朵绛红莲花的袍子为他山涧溪流般清丽洁净的少年气质平添妖娆。至少在此刻,二九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美丽这个词汇的人类。

他说:“本打算磨磨你的爪子逗着玩儿,却不曾想被你挠伤,二九,这算不算我自作自受”莞尔的笑容,干净的声线一如既往。轻微颤动的喉咙平滑细腻,他依旧是美丽妖娆的危险少年,像一支开到荼蘼的罂粟,看不出半点血和伤。

瓷片切断经脉的触感清晰的留在掌心,上面的血迹尚未干涸。二九呆呆的盯住手掌,又抬头看看阳光里的男人。震惊,惶恐,难以置信,情绪在激荡,是她混淆了想象与现实,那个仰面躺倒血泊的,没有呼吸没有的心跳的素谈筝是自己幻想;还是素谈筝果然天赋异禀,拥有死而复生的力量。

“二九,跟我回去。”绯衣男人拾级而下,闲庭散步式的,是啊,整座浮沉谷都是他的庭院。抑扬顿挫的腔调,仿佛正在哄叛逆的孩子回家。二九隔着布料,握住回雪刀柄。红莲重瓣随衣袂飘飞,摇曳生姿,美丽与清丽的少年是白驹过隙的短暂片段,是云烟飘渺的瑰丽幻影,她分明看见,琉璃眉目,恶鬼旋舞。

蓝色刀锋迅如闪电,粉碎包裹的布匹,划出光晕澄澈的弧。仿若离巢的鹰,二九高高跃起,朝素谈筝俯冲而去。孤注一掷的刀光被拦腰截断,素谈筝准确击打她的肋骨,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年轻姑娘重重跌下。她咬咬牙,再次发动进攻,再次被击倒。她一次次跃起,一次次被失败。每一次倒地都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她此时的举动预期说是在求生,不如说是找死。本已重伤的躯体根本无法承受一次进攻的负担,她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童手里的娃娃,捡起来然后扔出去,周而复始。血液飞溅,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火红的莲花纹上,到处都是仿佛花瓣的血滴。最后一记横摔力道极大,素谈筝将二九背朝下按在石阶上,手肘横卡住她的脖子,防止她继续自杀的行为。

“逃不了就自杀,这是萧子育教你的”素谈筝的声音并不愉快,二九的行为挑战了他的骄傲。掌握生死的人是他做裁决的人是他他享受野猫的反抗,却并不代表想让她死,哪怕将来感到腻烦,动手的也该是他。

发间流淌下的血糊住眼球,视线一片殷红,素谈筝亦无从得知二九的眼神,但就算此刻她拥有狼的眼睛也无济于事。她的右腿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明显骨头已经断裂。如果拿刀将其表面的皮肤切开,定能发现骨骼的扭折角度比从外面看上去更恐怖。呼吸变得虚弱,经过摔打的布娃娃失去了填充身体的棉絮,留下空虚的外壳。

手指拨开头发,将血和汗的混合物一并抹去,愠怒的素谈筝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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