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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白榉树捉迷藏,树下是山藤蔓编的筐子,父亲会在陪母亲出诊时,将它们在集市换成铜板,然后给孩子们买两串糖葫芦。

四岁的素谈筝曾问母亲:“榉树外面是什么”母亲回答:“是澜沧江。”碧绿的江水滔滔,兄弟两曾随父亲下河捉牛尾鲂,皮厚肉粗,模样可爱,可以入药,但是要当心它尾刺的毒。年幼的孩子手牵手走在落叶堆积的树林里,参天的云杉遮天蔽日,阳光从树杈的裂缝漏下来,偶尔几缕照亮断木上新长的小花菇。几十步开外的断崖下,澜沧江湍急的水流轰鸣。那时,泥土是肥沃的,树干上的青苔是柔软的。

年幼的谈筝追问:“澜沧江外面呢”母亲说:“澜沧江外面是整个世界。”

“什么是世界”

谈筝记得问完这个问题,母亲温柔的微笑,穿深蓝色土布长裙的母亲笑起来真好看啊,像质地温和的玉璧,光芒足以柔软岁月洪荒。其实哥哥的笑容极像母亲,只是他不愿承认,因为他更愿意长成父亲那样的猎户,大步流星的走姿都是纯爷们的风味。母亲抱着谈筝走到水缸边,水面映出母亲温婉素净的面容,亲切的怀抱弥漫药草的香。她握住孩子的手,伸进水缸,让手指在水面慢慢的划动。水在指尖轻柔的触碰下,散开小小的纹路,清凉的感觉萦绕。

“好凉啊”小小的孩子笑闹着。

母亲放下孩子,捡起一块大石头扔进水缸,嘭,水花四溅,泼了素谈筝满身,他被吓得哇哇大哭。

母亲替男孩换下湿透的衣服,哄着他,说:“世界就是水,如果你温柔的对待它,它就会温柔的对待你。如果哪天世界变得残酷,那是因为你变得残忍。”母亲说话时,浅笑的脸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柔美的好像慈爱的女神:“所以,谈筝要当个温柔的好孩子,不要做残忍的事情啊。”

、第 25 章

当天,他神气活现的将母亲的话转述给哥哥听,但很快二人都被爹爹揍了顿屁股,因为他们在树林玩捉迷藏时掉进了泥坑,新缝的衣服惨不忍睹。可是捉迷藏是素谈筝最爱的游戏,他可以无止境的耍诈赖皮。找不到哥哥没关系,只要往地上一坐装哭,或者大喊有蛇有狼或者随便什么东西,哥哥准会急匆匆从某棵树或者某块岩石后面钻出来,哄他,背他回家。他在兄长背上见过玫红的太阳沉入天堑紫红橙黄的云层,娘说那是天上的仙女才能织出的色彩。他见过黄雀夫妻“嘻嘻”唱着歌反巢,他曾试图抓小绿蛇的尾巴而被哥哥一顿臭骂,那时他尚且不知道何为竹叶青,他还朝松鼠做鬼脸,或安分的一根一根数着哥哥后脑勺的头发。

树影人影被拉得很长很长,素谈筝希望时间能停下,或者让他回去孩提时代,那时生活是洪水猛兽,现实是地狱炎火,也无法阻止孩子的欢乐。他们可以折下一根树枝桶蚂蚁洞,对着打架的绿螳螂乐呵整天。到底是孩子不懂成人的艰辛,还是成人弄丢了孩子的纯真。也许是人们没有发现现在路边无足轻重的风景也曾是儿时自己眼中最美的风光而已。

素引书心中疑窦最终烂在心里,他只是与弟弟一同沉浸在童年往昔,没有提起外流的花形人蛊。素谈筝亦没有提起澜沧江,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无理取闹。待哥哥睡下后,他独自去了二九逃跑铩羽的地方,大理石柱的大厅。地面上斑驳的血迹昭示着不久前的打斗。他别开视线,走到其中一根圆形石柱旁,呆呆地眺望远方。浮沉谷从来不是家乡,他想回家,却遗忘了方向。

“你在伤心”上挑的音调,玩味的语气,勾起一阵惊悸。

素谈筝僵硬的扭过脖子,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美丽恶质的自己手扶石柱,笑容款款。

“你为什么要出现”素谈筝大喊。

而他大笑,笑声尖锐:“我就是你啊,你还在,我怎么可能消失。而且,”他笑着走进他,琉璃瞳仁目光如钩,淬着剧毒,“你忘记了么,是你叫我出来的,在他们烧死了娘亲,然后正准备把你绑上柴堆的时候。”他眨眨眼,嘴角的弧度有几分孩子气的幼稚。

白衣的素谈筝蹲下来,学儿时山中躲避暴雨的松鼠缩成一团,却找不见能钻藏的树洞,美丽的恶鬼站在他旁边,脚挨着脚。

“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吧,要不我也来帮你回忆一下。”美丽的男人蹲下,手臂越过有着相同脸庞却惨白的男人的肩膀,轻轻的,慢慢的,说,“你没用,懦弱。你眼睁睁看着畜牲们架起柴堆,母亲还在木屋里啊,她还活着,在你被骗出木屋前她的手还抚摸了你的额头和脸。还记得吗,而你,你这个温柔的好孩子就在旁边看着,看着母亲被活活烧死“

“别说了”素谈筝捂住耳朵,他不想听,不想听他知道那人说的是事实,他没用,懦弱,他不会武功,不会制蛊,更帮不上哥哥任何忙。连替母亲报仇的人,也不是自己。

素谈筝颓然的抬起头,双膝跪地,另一个他与他动作一致,两个素谈筝面对跪下,仿佛镜面两端,分不清真实与镜像。素谈筝从对方眼里看见憔悴的无助少年,说:“哥哥只听见巫灵一半的预言,另一半她告诉你了。”

“血亲与星辰同生,血亲与星辰同亡。”

“哥哥会死”羸弱的少年恍如梦呓。

“哥哥不会死,只要杀了萧子育。”

“把二九还给他,他也”

“别说傻话”琉璃眸子的素谈筝厉声打断他,“我会杀了萧子育。”

“你做不到,八窥镜已是绝佳的机会。”

“失算而已。”

“是失败。”虚弱的素谈筝纠正他。他们本为一体,即便记忆无法共享却无法对彼此说谎。苍白的他与美丽的他,两个素谈筝是天平的两个极端,苍白的素谈筝有多么怯懦自卑,美丽额素谈筝就有多骄傲自负,他无法接受自己失败,尤其是像另一个人格那样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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