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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痴痴的席乐婷在郁霓影的细心搀扶下,与众人一步一滑地下了雪山。山脚下,嬴逸翔、袁芯竹见到数名前来接应的东溟教弟子,之后与郁霓影、方海等人分道扬镳。嬴逸翔凝视着乐婷,怜惜道:“阿乐,你随我们回东海言灵岛吧,我会让袁师妹她们照顾你的。”

席乐婷眼眶红肿,只是摇头:“不,我自有去处。若有机会,我会渡海做客的。”

嬴逸翔见她表情麻木,原本清如涧溪的瞳睛蒙上郁郁暗色,知她连番受打击,不禁心生愧疚:“是逸翔对不住你,日后如有驱策,可以传书信通知我一声。”一旁的郁霓影说:“少教主放心,我们会安置好阿乐的。”

嬴逸翔虽然对郁、席二女的交情有些疑惑,却依然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巧的垂金扇,递给席乐婷道:“此乃教中信物,今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若言灵岛的守卫看见它,也不会为难你的。”

席乐婷接过垂金扇,淡淡道:“谢了。”嬴逸翔低声一叹,从戴信手中拿过岳峙渊渟剑,托交给她:“此剑我受之有愧,就此璧还。”席乐婷接过宝剑,只觉入手冰冷沉重,忽然想起了长姊,垂目将脸颊贴上了剑鞘。

嬴逸翔又环视周围其他人,拱手道:“这次能与各位武林才俊相逢,实乃荣幸,后会有期。”

方海忍不住道:“不用你摆虚礼,下次相见,说不定咱们会刀剑相向。”

嬴逸翔静默一笑,率袁芯竹和戴护卫等人先行离去。袁芯竹在经过一颗歪脖子古柏时,回首顿足向郁霓影他们望了一眼,目光似在某处停留了一下,倏而转身离去。

颢清云甍的止水阁中,秋露难以置信地拉起主人的手,抽噎道:“公主你快睁开眼,少城主来看你了,求你快点醒来吧。”

衣衫染有血迹和尘土的席宇辰不顾他人的劝阻,抱起面色苍白的少女,看着她眼角旁的泪痕,心中剧痛,侧目朝身旁哭泣的秋露喝问:“她不是在映雪楼养病吗怎么会中毒而死,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是不是那个卢翎”他想起母亲居然命人将叛徒卢翎的尸体放入冰室,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秋露见他眼中露出少有的狠厉之色,心头一颤,拉住席宇辰的衣袖,摇头低语道:“您别问了”席宇辰看着她欲言而止的神色,不禁皱起眉头。

三日后,星霓公主的尸首被少城主席宇辰率人埋葬在历代城主家眷的陵园,由于席紫凰过于悲伤,暂时卧床养病,故而未现身。

当两名仆人小心翼翼滑阖玉石棺盖时,席宇辰脱口道:“等一等”

他注视着少女最后的容颜。

眼前水莲般的素颜,调皮莞尔时的笑靥,自己余生将不复相见。

席宇辰不禁想起童年时自己与小妹一同戏耍、习字和练剑的情景,他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去空华山学艺前她送的手工平安符。睹物思人,更添悲伤。

嫡母为何要如此待乐婷偌大一座百余年的城堡,竟容不下一个跳脱叛逆的少女吗

突然间,席宇辰心中的忧伤愤慨如海潮汹涌他开始愤恨嫡母的薄情寡义,不忿外祖母的放任淡漠,而身为城主之位继承人的他,又将何去何从呢

席宇辰怔忪了好一会儿,继而倾身上前,将自己贴身的一枚叶形白玉佩摘下,放在妹妹交放于腹部的手心内,然后他咬住下唇,用力将余泪逼回眼眶,哑声道:“阖棺。”

昆仑山东隅,一户山麓的普通客栈内。

方海轻敲隔壁房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入房间,对正在给席乐婷伤处换药的郁霓影道:“师姐,听说明照水让颢清云甍的几座楼宇轰然倒塌,用魇城的阵法困住了弋天宗为首的武林盟刺客,眼下估计两败俱伤,应该无暇顾及我们。”郁霓影闻言,绑绷带的手停在了半空。

一场阴谋引发的惨烈杀戮过后,不知又增添多少新魂野鬼。

郁霓影娴熟地绑完绷带,再将席乐婷的一只手臂轻轻放下,对她道:“我们可以顺道先送你去烟萝丝雨城,然后赶回绮罗宫。”

席乐婷用未受伤的左手抚摩着铜架上鹦鹉苍苍的尾羽,缓缓道:“不,我暂时不想去烟萝丝雨城,我想和你们一起回湘楚,能带我一起吗”

郁霓影回首朝方海道:“师弟,我想和她单独一叙。”方海颔首表示理解,掩门离去。

郁霓影对乐婷道:“眼下你和我们一起返回中原,会有更多的风险。不如你先在烟萝丝雨城安顿下来,等我们办完了事,就会去那里找你。”

席乐婷掏出颈内的玉佩,徐徐抚摩了几下,心想自己已经害苦了大姊和藏莺,更不能拖累诗珣。她抬首问道:“何姐,你了解烟萝丝雨城吗”

郁霓影道:“此城依傍阿尔金山脉以北苍昊山下的天岚泊而建,是西荒戈壁大漠簇拥下的一块绿洲沃土,数百年来有西荒明珠、塞外江南之誉。在那里,异乡人可以见到西荒其他城镇难以观赏的桃花垂柳。”

席乐婷讶异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郁霓影嫣然一笑:“实不相瞒,我爹的故乡也在烟萝丝雨城。等我报答了师恩,了却一些事情后便退隐江湖,回那里定居。”

席乐婷挤出一个笑容:“希望何姐的心愿能尽快实现。”

郁霓影见她强颜欢笑,心中更是怜惜。

当天晚上,郁、席双姝挤在一张床上促膝谈心。

席乐婷道:“姐姐未吐露的心愿之一,是寻找何伯父吗”郁霓影怔了怔,苦笑道:“想不到被你猜中了。”席乐婷道:“你记忆中的伯父是怎样的人”

童年以来的回忆场景,像走马灯似的在郁霓影的眼前回放。

四岁时,她在与父亲同去梅州的途中差点落马,受了惊吓后发烧得很厉害,夜夜噩梦,觉得眼前的爹恍如陌生人,由于她不愿意喝苦药,爹就命人备了蜂蜜白糖,还有蜜枣,哄着她吃药。退烧后,她口中嚷着想吃荔枝蜜饯和凤梨甜羹,为此爹特地命管家去城里寻到老字号店购买,再让弟子快马送到落脚的一处山庄,然后亲自端着银盏用调羹一勺一勺喂到她的口中。

五岁时,父亲教她弹琴抚筝,几乎每晚临睡前会给她讲故事听。白日里他教师兄们练习刀剑时,她就坐在不远处的板凳上看着。

可悲的是,这温馨的一切被一场烈火与杀戮彻底毁灭。

席乐婷听完了郁霓影自述的故事,呐呐道:“我对爹的印象不深,因为爹出事时我还小,倒是对师父和二哥的记忆颇深。”郁霓影饶有兴趣道:“令师是谁”

席乐婷说:“他自称木叶客,似乎是湘东人士。每年仅仅在魇城住两个月,有时是冬春时节,有时是夏秋两季。他还说过自己喜爱秋天。”

郁霓影思忖了片刻,颦眉念叨:“湘赣人,号木叶,喜爱秋天。倒迎合了某楚辞诗句。”

席乐婷奇道:“什么楚辞诗句”

郁霓影道:“屈原湘夫人中,那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席乐婷点头道:“听起来有些道理。”开始将往事娓娓道来。

七岁那年,年长她两岁的二哥宇辰在师父的指导下修习碧落心法与剑法,每当看到二哥轻松跃上高树,用剑花带落一树春雪,她就艳羡无比,也嚷着要学。师父说,要是自己肯在一个月内坚持每天卯时到剑室打坐养气,他就教她苍穹剑法的第一式“苍穹花零”,并带她去河上玩竹筏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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