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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大概是遗传了他的好基因,5岁的时候就能无师自通地把果盘里的水果画的惟妙惟肖,连后来请的画画老师也说这个孩子有天赋,要好好栽培、没准以后是个大画家。
这一年的母亲节和父亲节,许桐准备给爸爸和妈妈各送一副油画,送给盛小慧的,是妈妈穿着水墨晕染的中式旗袍的半身像;送给许永年的,是年轻时军人形象的爸爸。许桐在翻家里的相册时看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黑白照,那是盛小慧软磨硬泡让许永年带来这边家里的,二十几岁时的许永年,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军装,腰间挎着枪,身后是茫茫白雪和一座大桥,她记得爸爸说,那是边疆,很冷,下雪的时候,大雪会没过膝盖,那时候桥对面还叫苏联,他是守卫边疆的骑兵战士。许桐把年轻时英气逼人的许永年画在了油画布上,整整一月,每晚都在房间里静静地画。
可是父亲节的时候,爸爸没回来看她。她心里想,哼,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揪你的胡子。
又过了一个月,爸爸还没有回来。
再见到爸爸,是8月的某一天,盛小慧突然来学校接她,她还没上完课,但是老师却神奇地准了假,盛小慧紧紧拉着许桐的手,对她说,“想爸爸了吧,我带你去看他。”然后别过脸去,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抹了抹眼角
许桐想问什么,盛小慧却紧紧抿着唇,不再看她。
随后盛小慧带着许桐走进了x市肿瘤医院,在医院门口,许桐有些恍惚,好像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曾无数次坐在车里经过这条街,很小的时候,她问盛小慧这个肿瘤医院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离它不远处的街边都是卖花圈的门店。
盛小慧当时大大咧咧地说,住进这家医院的人,大部分都会很快地死去,他们都得了没法治好的病。她那时候小到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盛小慧说,死就是永远消失了,别人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还没进到病房,许桐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她已经意识到,她的爸爸可能要永远消失了。和她开心时的张牙舞爪不同,许桐这孩子,从小哭得时候都静悄悄的,许永年一直觉得这孩子心软,他常对盛小慧说,小桐和你一样,要求不多,总是知足常乐,但这孩子太心软,自己难过的时候都不希望坏心情影响到别人,总是静悄悄的,长大了会吃亏。盛小慧总是一副乐观向上的口气:“有你在,谁敢让她吃亏。”
病房里站满了人,许桐一个都没见过,盛小慧冲着一个面色铁青、目光阴沉的女人叫姐,让她喊那个人阿姨,还有两个比盛小慧看起来年龄还大的男人,盛小慧让她喊他们哥哥。穿过那群人才能走到爸爸床边。
许桐的脸上,泪水浸出了一道道扭曲的印子,又被一道道泪水冲刷下来,她终于站到了爸爸床边,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她画里那个英姿飒爽、目光坚定的军人爸爸,也不是那个时常把她搂在怀里摸着她后脑勺的温柔爸爸,更不是那个虽然头发花白却充满活力、在餐桌上讲着笑话的幽默爸爸,那个人皮肤蜡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连白发都没有,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目光浑浊,颧骨、眉骨、几乎脸上所有的骨头高高地凸起,脸颊凹陷,透明的呼吸器被扣在嘴上,整个人被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浑身插满了管子。
她看到许桐,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扯起了嘴角,想对许桐笑一笑,没有一秒钟,嘴角又无力地耷拉了下去。
许永年的眼珠转了转,旁边的人会意,取掉了呼吸机,他想说话,嘴里却只能发出浑浊的呜呜声,许桐已经不哭了,此时心里完全的被恐惧占据,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知道他是谁,可她仍然害怕,为什么只有几个月的时间,那个温暖的、强大的人,会变成这样,她不想要这个人,她想要那个健康的、温柔地搂着她、疼爱她的爸爸。盛小慧拉着许桐的手递到许永年的手里,许永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他想紧紧握住许桐的小手,可只能轻轻地触碰,许桐感到了那个颤抖地、来自枯黄的只剩一副皮包骨头的手指的温度,她猛地一激灵,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眼里蒙着浓浓的雾气。
“爸,我画了一幅画,是你穿军装骑大马的样子,你啥时候回家看”许桐看着许永年的眼睛,用柔软的小手摩挲着徐永年的掌心,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穿暖。
、前情二
那是许桐最后一次见到许永年,许永年何时陷入弥留,又是何时永远地闭上眼睛,盛小慧和许桐都不知道。就那么匆匆一面,然后天人永隔。
许永年的葬礼盛小慧和许桐没有参加,对于许永年的死,盛小慧比许桐更加慌乱,当她得知许永年的病情以后,常常发呆,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我和小桐以后该怎么办可直到许永年离世的那一刻,她也没得到答案,除了强装镇定的冲许桐笑一笑,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不知道许永年的葬礼在哪里办,她不知道许永年的老婆和儿子生活在哪里,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去过许永年的公司,这些许永年提到过的,都提到过的,可是她总是不以为意,每天过得像孩子一样,只关心什么好吃,什么好玩,穿什么更漂亮
我们无法要求一个小学还没读完的女人,从x城最底层的劳动者中倏忽间变身成不问世事的阔太太以后,能骤然学会什么,盛小慧15岁离家,谎报年龄在那个管吃管住的足浴会所干了3年以后就成了阔太太,她唯一学会的就是更优雅地花钱。
说来奇怪,在许永年死之前,他最珍惜的就是盛小慧的傻、笨、蠢、愣,他用自己的权利和金钱为盛小慧和许桐搭建了一个最安逸、最纯净的家,这家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诡计,许桐一直记得,那时候的家就像是毒蛇出现之前的伊甸园,只有温暖和快乐,妈妈和她一样,都是被爸爸宠爱的孩子。可当许永年死后,他生前最珍惜的、最喜欢的、那些独属于盛小慧的特点,竟成了剖开这个家的利刃,被毒蛇利用,一点点地让那些温暖和快乐消失殆尽。
许永年在去世之前,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他立了遗嘱,还留了一大笔钱给盛小慧母女,足够他们好好生活。他的企业有职业经理人掌控,自己的股权也合理地分配给了自己的前妻和两个儿子。他想,应该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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