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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一个弧度,他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记轻轻的吻。“不要怕,我在这里。”

如同从前的许多次一样,他一直都在。她不由自主地搂住他,深深地嗅着他的味道,她努力逼退自己的眼泪,努力让自己发出显得轻松的声音:“好。”

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锁骨间的项链坠子,那心形的粉宝石镶钻坠子。她然后忽然打开手袋,从里头取出一只同是心形的盒子来。盒子很厚,是铜胎掐丝珐琅的,碧玉色的底,金铜色的镶边,上头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丛迎风舒展的兰花草。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天,他仿佛变法术似的突然从身后变出这只盒子来。她记得自己彼时想接又不敢接的巴巴神情,记得他忍俊不禁而眼底染笑的模样,记得打开胭脂盒听到音乐时她的讶异与欢喜。

现在,罗梦湖的音乐再一次咚咚地响起,却似乎比从前轻微了许多。她将音乐胭脂盒放在他的手心,扬起一抹浅笑,说:“霖江,再帮我添一次胭脂吧”

她不晓得还会不会再有以后,但是此刻,她不想荒废。

似是明白她的心情,他点头应下来,指腹沾了些许胭脂,然后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映了上去,再徐徐涂抹开。她闭着眼,感觉脸上他指腹的温度与她自己心里的动容。闭起的眼将现实与虚幻隔绝开来,她仿佛看到一块巨大的漆黑天幕,夜色如水般深,雪花一瓣一瓣地往下洒落,洒在他与她的肩上、头发上,全都染成了白色。而他们,就这样一夜到白首。

终于,当她重新睁开眼,他已经收好胭脂盒,那样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他忽然笑了,说:“如蕴,你真美。”她听到他的话,心口仿佛有什么在争先涌着想要出来。眼前的这个人,相伴的时间虽然才一年多,却已经深刻到了她的骨髓里。

扣住他的手指,她浅笑,说:“霖江,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竟怔忡了一秒。他然后也笑了,笑得眉目舒展,说:“如蕴,我也爱你。”

门外头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清晰,她与他都听得分明。拉着她轻手轻脚地躲在门口,他转头以眼神询问她,可准备好。她回他一个坚定的笑容,点了点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猛地打开门,在外头的人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砰砰”两声,迅速地解决了两个。然而除却倒地的这两个人外,他知道杀手远比这些要多。低喝了一声“跑”,他拖着她的手飞快地往楼梯口跑去。

现在,他们要从顶楼杀出一条路,杀出百货公司去。

不管不顾地看到歹人便开枪,她跟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绷紧了,然而再惧怕,她都要与他比肩。

“砰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眼前不停地有人冲过来又倒下,血光四溅。可是这些她好像都听不到了。她好像听到烟花在不断地往上窜,窜到最高点,然后在漆黑的天幕上骤然绽放,发出极响亮的“噼啪”声。烟花那样绚烂,每一处都是花朵,都是滚烫盛开的记忆。

记忆中,她与他一同立在海岸边。海风不断地吹拂,海水一浪一浪地掀拍着,就在耳畔发出“哗哗”的声响。他的目光灼亮逼人,那样急切而又迟疑地望着她。她稳了稳慌乱跳动的心,迎上他的视线,说:“我应承你,会知你、陪你、伴你,还有试着去爱你。”

这一生,有彼此相知、相伴、相爱,在从前无数雪花无声坠落的那一晚,他们,早已相守到了白头。

那天发生的事,让许多人在很多年后都无法忘记。

虹安百货公司突然间大爆炸,尘土飞扬、火光四起,周围的百姓甚至都被波及得有死有伤。而就在同一天,山口大佐突然被人暗杀在家中,与他同被击毙的,是瘫坐在一旁的沈清赐。

邱家在这样大的灾难后,骤然没落,一蹶不起。

而邱家二少与二少奶奶,有人说他们都葬身了爆炸中,有人说他们早已逃了出去,甚至有人说曾在码头见到过他们。但事实究竟是怎样,怕是旁人怎的都说不清了罢。

这样的事情再大,一阵子之后到底还是慢慢地被人遗忘了。上海滩依旧每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如昔。偶尔,在一条小巷子的转角,能听到一家唱片店的留声机旋转着播放一首外国民谣。

一道清悠的女声轻轻地唱:“dfowers╱ dfowers╱ ancient dfowers╱ their beauty catures everyyoung drear╱ who gers near the╱ but ancient dfowers, i ove you”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杭州的阴雨天,交通格外堵塞,穆宁远赶到言姗姗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这是重逢之后,穆宁远第二次去言家。言妈妈看到他特别高兴,笑得双眼都弯成了一条缝,连声叫他进来。

从言姗姗十岁起,穆、言两家做了五年的邻居,这样的邻居生涯以穆家移民国外而告终。穆宁远出国的时候还是一个十七岁的青葱少年,而今,早已是二十五岁的挺拔男子。

掐了还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言爸爸一把,言妈妈继续笑容满面:“小穆,坐呀阿姨我和叔叔出去散个步,你和姗姗好好聊聊、叙叙旧,不着急啊”

外面下着毛毛雨,居然还说要去散步言姗姗只想扶额,心中哀叹老妈的变节与如此明显的撮合。言妈妈说到做到,五分钟之内居然已经拖着言爸爸出了门,走之前还再叮嘱了一遍:“慢慢聊啊”

眼看着穆宁远就要走过来,言姗姗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说:“电视让给你,我回房间。”只是她还没走出几步,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触到掌中有些凉凉的物件,穆宁远扬了扬眉。八年不见,小丫头居然也开始戴镯子了。轻巧地一拉,他笑得戏谑:“丫头,你跑什么”言姗姗“我”了半天,偏偏脑子里想不出一个字来。急中生智,突然甩着手腕直哼声:“嘶痛、痛”

听她说痛,穆宁远忙松开手。因为有镯子膈应着,言姗姗的手腕竟真的红了一片。他轻轻揉了揉,问她:“还痛不痛”他靠得这么近,语气这么温柔,一时之间言姗姗早已忘记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了。

穆宁远旋了旋她腕上的镯子,忽然说:“这镯子怎么有点眼熟,好像你妈妈也有一只”言姗姗老实地回答他:“本来就是我妈的。其实更确切的说,这是我太婆婆的镯子。”穆宁远勾唇笑起来:“戴祖传的镯子,丫头,你的手腕这下子值钱了。”

姗姗不理他,正想将镯子拂下去,穆宁远却像是触到了什么,一停顿,说:“内壁刻了字”将手腕抬起来,姗姗飞快地说:“喏,刻了一个如、一个霖字,听说分别是我太婆婆与太公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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