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56(1 / 2)
随着后背与门框的撞击,滚汤的肉汁溅洒了其一手,烫得他两手一哆嗦,滚烫的肉碗,随着两手的松动顺势下滑,“咣啷”一声就碎在了地上手还呈捧状的沈安贵,愣愣地盯着脚下还冒着热气的肉块,七尺的男儿,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如翻江倒海般五味杂陈的心里,直搅得他嘴唇一个劲翕动着,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来他弯腰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肉,一块块洗干净放到母亲家的碗里,而后,才拿着破碎的碗渣儿,默默地出了母亲的房门。
将委屈全都咽进肚子里的沈安贵,本以为这事儿已就此了解了,又哪里料想到依然气未平顺的母亲,却随后将洗好的肉,连同盛肉的碗,一起扔给了院子里的小花狗。
此时已是文化大革命初期,所有“地、福、坏”又将成为政治风暴,首要席卷的对象。这让成为了地主家庭一员的曹芬,感到分外的惶恐和不安再加上其姐曹菊,和一些别有用心者的怂恿、鼓动,劝她赶紧趁运动还未开进沈家堡之前,与地主婆婆划清界线不然不仅她自身难保,就连她的两个年幼的儿子,都逃脱不了风暴的袭击而唯一让其逃出风暴噩运的办法,只能是带头揭发、批斗自己的婆婆。
早已与婆婆势同水火的曹芬,怯于政治风暴的压力,再加上愤恨婆婆那泼肉的难堪,在其姐极力的鼓动下,狠心地将婆婆,送上了批斗台
带头批斗了自己的婆婆,往公了说是大义灭亲;往私了说是无情无义。曹芬此举,不仅让整个沈家堡如开了锅般沸沸扬扬,引得众人说长道短、指指点点;而更为严重的是,深深伤害到了她与丈夫的关系至使从未与其红过脸,贴心贴意的丈夫,对其心生隔核,腹生不满、愤怨从此,夫妻之间的口角,亦成了常事儿。
曹芬寻短见的这一天是阴历的八月十二,一大早天就阴黑着,滴答着零星的小雨点儿。
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夫妻二人又一次口角了起来,盛怒之下的沈安贵,竟失控地挥手给了曹芬一巴掌打过就有些后悔的他,在曹芬和两个儿子的哭声里,连早饭也没吃,拎起工具就负气地上山去了。
哭够了的曹芬,半天晌午才勉强吃了点东西,无精打采地带着两孩子去了姐姐家,本意是想与姐姐诉诉肚子里的苦水,从姐姐那里,得到点心理上的安慰却不料其姐对其娘仨的到来,显出了极大的不耐烦见姐姐爱搭不理的样子,什么话也没说的她,让大儿子哄着还未到一岁半的华驹,自己躺到姐姐的炕上,默默地生着闷气。
“小芬你快点下来管管你儿子你家华驹拉屎了,都拉到裤子上了你赶紧下来给他收拾收拾,脏死人了”正当曹芬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曹菊却声带厌烦地,大声嚷嚷,道。
“收拾好了你就带着孩子回家。俺晌午要去你姐夫他婶子家吃酒席,今天没功夫帮你看孩子”一脸不悦的曹菊,站在一旁瞅着默默给华驹擦洗的妹妹,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
受到姐姐冷遇的曹芬,一声也没有吭,抱起小儿子,领着大儿子,无可奈何地走了。
“忠驹,领着娃娃去你奶奶那屋玩一会儿。娘头疼,让娘睡会儿觉”灰声丧气、郁闷透顶的曹芬,回到死气沉沉的家里,心里更是感到堵的滞息般难受。她呆呆坐在炕沿上,过了好一会儿,神情黯淡地吩咐着,哄着弟弟玩耍的大儿子。
一直将弟弟称做“娃娃”的小忠驹,闻言乖乖地牵着弟弟的手,听话地往堂屋去了。望着蹒跚而去的两个儿子,曹芬的泪,顺腮而下
自带头揭发、批斗了婆婆之后,她的内心就被愧疚撕扯、折磨着。
虽然自打进门之后,婆婆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可当看到婆婆在台上被揪斗欧打的惨状时,她就开始后悔不该听从别人的挑拔,对自己的婆婆下这样的狠手尤其是觉得对不住自己的丈夫,和一向待自己如亲妹妹般的二哥婆婆被揪斗的那一幕,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恶梦让她常常深夜难眠这长期的纠结困扰,让她的神情,都时常处于恍惚之中。
而最让其无法忍受的,是来自于乡邻背后的指指点点,和那些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们。
每每走过街头的她,耳朵里,总是听到她们或故意高声;或低语窃窃的纷纷议论,让原本就愧悔的她,都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现使得她那脆弱的神经,常常濒临到崩溃的边缘。
于是,心情压抑、烦燥到极点的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冲着丈夫或孩子发火儿然而对其心生不满的丈夫,已不再象过去那样忍让、包容。于是,口角争吵,频繁发生。
早上又一起无端的吵闹,气得从未动过自己一个手指头的丈夫,竟对自己扇了耳光
而今,就连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姐姐,都变得如此的不待见自己一切的一切,使得有苦无处诉的曹芬,内心的哀怨和忧伤,被无限放大着这失去了光亮的阴灰日子,让她感到绝望无助,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思想走入了极端的她,支走了两个可怜的孩子,一根麻绳,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
第一三二章 天 塌了
沈银贵抱着小忠驹,陪着四弟去其岳父家跪门请罪去了之所以带着小忠驹,他是希望曹家能看在外孙子的份上,对负罪的弟弟手下稍稍留点情。
沈七凤同七八个本家女眷,坐在雨后潮湿的院子里,慌乱地给曹芬缝制着寿衣不时啼哭着找娘的小华驹,把个抱着他的大表姐凌青竹,心疼可怜的,也跟着“呜呜”直哭这源于没娘幼孩的声声哭泣,揪得沈七凤手上的针线,都哆嗦的缝不下去
天已擦黑了,大伙才手忙脚乱地将曹芬装裹起来,安置到了灵床上。
前往跪门迟迟未归的弟弟,让沈七凤更是心惊肉跳。担心弟弟会遭岳父家欧打的她,两眼直越过满院子出出进进,准备着丧葬事宜的男男女女,死死盯着院门,期待着弟弟能快一点出现。
“大姑天都黑了俺娘怎么还躺着不起来呢”终于被二大伯背着进了家门的沈忠驹,带着满脸的泪痕和恐慌,一下就扑到了沈七凤的怀里。他惊惧地望了望躺在灵床上的母亲,抬起一双泪眼,不解地抽泣着,问向姑姑。
“孩子,你娘,你娘她累了”不知该如何向个三岁的孩子解释的沈七凤,差一点失声。她用力捂着嘴,心碎地抚摸着可怜的侄子,哽咽,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