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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青白,腰间一条淡湖色腰封,极冷的颜色,衬得他气质更寒。额前的一双眉毛浅淡,皮相单薄细腻,眼眸仿若一碗凉水,没有感情却很是凌厉。只随便一眼,都透着雪打霜劈的寒。
偏偏左眼眼尾的一粒朱砂痣,丹红冶冶,聚集了所有光亮,将这周身的清冷烫了个洞,如浩瀚暗夜中的一点孔明灯,给这人添了几分烟火气。
这进来的,正是方才二人谈论的,亦是他一直亏欠的那人段无迹。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段无迹终于打破沉寂:
“能起身了,甚好。”
分明是关心的话,却被他说得毫无温度,语调还没谈论天气时有波澜。
邵慕白定定看着他,眸子不停颤抖,这个他思慕了五年的人,梦到过无数次却越来越模糊的人,就这样岁月静好地在他跟前。
他以为岁月荏苒,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却不想还是有机会。
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他竟不知先说哪个。邵慕白左右看了看,眼神飘忽,最后落到段无迹手腕的绷带,眼中一痛。
“你,你受伤了”
一句话抛出去没有回答,屋内悄然,只有刮进窗缝的阴恻恻的寒风。
邵慕白顿了顿,强行敛了情绪,狼狈着放慢语调,问:
“外面情况如何了武林的人攻上来了么你一反武林救下我,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平教即便势力不低,但也不是整个武林的对手。
段无迹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关切,嘴角动了动,“与其担心平教,你倒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丢出这句警告,他便没打算顿留。左手在轮子的中心一扣,轮椅左侧便定在地上,右手再握着另一侧的轮子一转,轮椅便调转了方向,背对邵慕白,朝门边走去。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出主人十分熟练,但这份熟练落进邵慕白的眼睛,却在他心头剜了一片肉从前,段无迹的腿功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喉间当即涌出一口血腥,邵慕白强行咽了下去:
“无迹”
趁人离开之前,他将人叫住。
果然,轮椅顿了顿,没有往前走。
邵慕白的喉咙不断地抖,一时词穷,“你不计前嫌救我谢谢。”
五年前,段无迹离开漠堡,亲手拔出自己体内的匕首刺进邵慕白的胸膛。
当时,他眼睛里全是冰,只说了一句话:
“邵慕白,你没有良心。”
回忆宛如一道鲜血淋漓深疤,正正烙在他心头。这情景邵慕白没忘,段无迹自然也没忘。
“谢谢”二字钻进耳膜,刺得他纤细的眼眸一虚,慢悠悠道:
“邵盟主客气。昨日平教伤了条狗,也是我救的。对我而言,你们并无区别。”
没错,小攻小受出场就是这么早
第3章 绝路二
邵慕白听出他话语中的暗讽,也不生气,他从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段无迹就是现在杀了他也不过分。
“若我逃过此劫,定将你接回去,好好待你。”
段无迹仍不为所动,转过来凌视他,慢吞吞道:
“说话之前您还是掂量掂量自己比较好。您是名门正派,我是歪门邪道。如今江湖上认定你与我平教有染,这话说出去,怕又要招来一场血雨腥风。再说”
他顿了顿,喉咙一滚,又道:
“并非所有人都想去你那漠堡。”
最后一句话宛如一根利刺,迎头带血扎进邵慕白的心脏。他低垂着眼,盯着地上的一颗钉子出神,许久许久之后,道出他这番悔恨的缘由:
“兰之死了”
段无迹厌恶这名字,“这与我何干”
邵慕白接着道:“他死前跟我坦白,当年在威茸雪山,救我之人不是他”他抬起眼帘,怔怔望向眼前的人,眸中闪过希冀的光亮,“是你,对么”
段无迹的嘴角动了动,良久良久,“不是。”
放在从前,他定是一千一万个点头,期盼邵慕白相信的。但解释过三次,他便再没有提起过。
第一次,是好奇对方会是什么反应的期待。
第二次,是在不甘与埋怨之间的委屈。
第三次,死心。
邵慕白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无迹,你从前不这样。”
他从前虽冷,却从不会对邵慕白说半句重话。
“不哪样”段无迹终于抬眼看他,没有关切,没有怜悯,只有恨,“段无迹因何而死,你不知道么”
邵慕白难堪垂眼,“是,是我害的”
段无迹咬着后槽牙,没有说话。
半晌,邵慕白抬起头来,“尽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但我会活下去,为了你,我会活下去。我会用剩下的生命证明,你对我有多重要。”
段无迹停在五步远的地方,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你有本事活命再说吧。”
他左手扣上轮子准备走了,亦竹却慌慌张张破门而入。
“教主,他们攻上山了”
雪地上,几个人影跌跌撞撞地逃窜,伤亡惨重。更让人绝望的是,临到山岭深处时,大雪封山,已经没有路了。
最后一个教众也应声倒下,段无迹的轮椅一下子停住前路漫漫,雪厚三尺,他的轮椅断然是进不去的。
他们逃了一整夜,身旁的教众死伤过半,即便没死,也没一个撑得住重伤下的奔波。
邵慕白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扣着轮椅的靠背,迎着刺骨的寒风咳嗽,“把我交出去,他们会放过你。”
段无迹冷笑,“你以为我在乎这条命么邵慕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明白。生死和骨气,到底哪个更重要。”
邵慕白拔高声音:“我这辈子已经害你这么多,死前怎可再连累你”
段无迹转过身不看他,不动声色地将唇边吐的血擦去,又道:
“怎么想是你的事,怎么做是我的事。我段无迹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来评头论足”
他指了指被大雪封住的路,“你一路往上,山顶有一处暗道,按下封门机关,他们追不上你。”
邵慕白一动不动看着他,“你呢”
段无迹扣着轮椅的扶手,指尖泛白,“我自有另外的法子。”
他不是不走,是走不了。
雪积三尺,他这只靠轮椅前行的残废,如何上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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