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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役》TXT全集下载_9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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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穹顶是布鲁内勒斯基建造的,用了十四年。他没有任何的图纸,甚至没有写下任何的计算公式,有人想要取代他,将它关进了监牢,但最后那些人只能又把他放了出来,因为没人知道该如何继续修建下去。”乔凡尼指着穹顶说。

“你的手……”皇轩烬看着乔凡尼的手指愣了愣。

乔凡尼右手的尾指和无名指都是镀银的义指,前几天他大抵都带着手套,就算不带手套皇轩烬也没有怎么关注过他,以至于现在才发现乔凡尼的手有些问题。

“你是说这两根手指吗?”乔凡尼大方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天生的。”

“这样吗……”皇轩烬说。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乔凡尼,也知不知道他是否需要别人的安慰。

“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了这两根手指。其实,自懂事以后的很多年,我都隐秘地恨着我的母亲。因为是她把我生成这个样子的,我只能恨她,除了她我还能恨谁呢?上天的不公吗?老天爷离我太远了。”乔凡尼抬头看着穹顶说:“恨我自己吗?可是恨着自己太苦了一些。所以我只能恨着那个女人。我恨她为什么生我,恨她为什么把我生成这个样子。”

“因为她,我不能像别人一样用右手写字,拉弓,持剑。后来我的父亲给我找了亚瑟的机械式,为我设计了这两个义指。每一次接指的时候都很疼,而且就像凭空接了两块铁一样。我根本控制不了它们。”

“好像只要恨着她,我就可以不用去想究竟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我要受这些苦。所以只要恨着她就好了,然后什么都不用去想。”

“后来我母亲病逝了,她病逝前对我说:对不起啊,凡尼,是妈妈的错。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乔凡尼皱着眉,“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那些人跟我说,这世上比我痛苦的多了去了,好像他们比我更痛苦我就不用痛苦了一样。因为他们更加痛楚,我的痛楚就不值一提了吗?”乔凡尼摸着自己冰冷的义指。

这世上每个人的痛苦都是不能被替代的,也不能被比较。

皇轩烬偏着头看着乔凡尼。

“走吧,天色晚了,也该回去了。”乔凡尼笑了笑说。

如今正是秋初,翡冷翠的叶子沿街落下。

皇轩烬坐在后车座上,看着窗外玻璃般的天空。

街上有些行人拿着牛皮纸袋装着的柳橙和苹果,一个穿着棕色风衣的男人抬起头,正好和皇轩烬的眼对上。

皇轩烬皱了皱眉。

风吹起枯黄色的落叶。

突然一声枪响,皇轩烬立刻按着身边乔凡尼的头低下身。

车被直直开进一个角落里,黒衣的司机低声说:“对不起,少爷。”然后饮弹自尽。

鲜血在驾驶位上凝固。

皇轩烬抬起头看着围在车前的那些打手,直接推开后车座的门,然后将司机从驾驶室上拉了下来。

他拽着维希佩尔的领口,“带乔凡尼走!”

“你要干什么?”维希佩尔看着他,“你是要为个傻子拼命吗?”

“是,要是后面那个家伙死在这,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皇轩烬说。

他从行李箱中抽出古剑,然后直接关上车门。

维希佩尔看着皇轩烬最终缓缓踩下了油门。

皇轩烬背过身看着那些黒衣的打手,压着声音说“谁让你们来的?”

一名黑衣人想直接向着车开枪,皇轩烬直接飞身踹向那个人,“喂,我还在这呢。”他一个侧踢,踢向另外一个人的膝弯,古剑的剑柄向后撞向那个人的后背。

乔凡尼刚从后车位上爬起,就从后车窗上看到了那个执剑的少年被身后的人猛击了一个闷棍。

“回去!回去啊!”他大声嘶吼着。

皇轩烬咬着牙忍着背部的疼痛,挥剑砍向那个刚端起枪的男人。

鲜血溅在翡冷翠花岗石的路面上,风吹起沾血的落叶。钟声自不远处的乔托钟楼传来。

虽然他觉得乔凡尼是个傻子,可乔凡尼是个对他好的傻子。

这世上对他好的人不多,就算是个傻子,他总也得护着。

维希佩尔将车停在了翡冷翠的警官厅门口,“下去。”

“我不下去,我要回去!”乔凡尼紧抱着车座说。

维希佩尔从后视镜中看着浑身都在发抖的乔凡尼,“我警告你,如果你现在不下去,接下来一切,生死自负。”

“我要回去!”

维希佩尔直接踩下了油门,向着原路返回。

该他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急刹的轮胎在花岗岩上留下焦黑的痕迹,乔凡尼在推开车门的瞬间就愣住了。

鲜血将整个地面洗刷了一遍一样,皇轩烬拎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不停挥着拳头。

那是只该出现在地狱里的景象。

乔凡尼瞬间跪倒在地上。

像是看见了乔凡尼,皇轩烬抬头用手背擦了一下满是鲜血的侧脸,然后将那具尸体扔到一旁,向着这里走了过来。

他右腿上有伤,走的很慢,又有些奇怪。

乔凡尼惊恐地向后退着,“别过来,别过来。”

皇轩烬却只是停在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黑色的眼睫上落下一滴鲜血。

“啊!啊!!!”乔凡尼近乎绝望地尖叫着。

皇轩烬却只是笑了一下,把一枚印着七颗圆珠的徽章扔到了乔凡尼身上,“是你那个弟弟卡洛做的。”

然后转身踩上了车,在上车的瞬间他受伤的腿一软,却被旁边的维希佩尔接住了。

警官厅的警车鸣着笛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皇轩烬整个人瘫倒在副驾驶位上,对身边的维希佩尔说:“走吧,回去吧,这里真没意思。”

沾血的美第奇家徽从乔凡尼身上滑落,粘稠的鲜血在乔凡尼白色的绸衣上晕染开来。

第198章 鸾铩

Chapter75鸾铩

鸾翮有时铩, 龙性谁能驯。

01

回到阿斯加德这几天,皇轩烬一直待在金宫增肥养膘, 但是为了表现出他富贵不能淫,没事还要嫌弃两下。挑两下饭菜不合口, 说两句衣服不够多。

这天,当他正在金宫趁维希佩尔不在偷偷读着一本从创世图书馆借来的《帝国艳情史》,就看到一只乌鸦从窗户里飞了进来。

对于维希佩尔身边常常莫名出现一堆乌鸦这种奇幻的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 但他发现那只鸟的嘴里……貌似叼着一枚嘉德骑士团的徽章。

这就……非常奇幻了。

奥尔海域。

“多日不见,精神见好啊。”灯塔上的老头一边烤着鸟雀一边说。

“伊登死了。”维希佩尔坐到了老头身边说。

“如果是她的话,知道你曾经对布拉吉说的话倒也可能。”老头从插满铁签的稻草上拔了一根给维希佩尔。

“你呢,最近安心在家养你的鸟吗?”老头看维希佩尔摇了摇头, 把鸟雀拿了回来自己吃。

“他受了点伤,在我那里怎么也能好些。”维希佩尔说。

“殿下, 您是打算做苍梧帝还是青溟帝啊?”老头低头闷了一口酒。

“什么意思?”

“殿下您当真不懂?”老头摇了摇头说。

“行吧, 您要是真不懂,我就给您说说。也是,玄鸟末年, 大辰之初,那皇轩虎和皇轩且尘锋芒多盛啊,于是所有人都只称道当年皇轩虎的腰系黄河,夜哭岐山, 皇轩且尘率三十万铁骑半个江湖血战千里。而隐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帝王,反倒没多少人提起了。”

“我呢,倒是对这两个帝王颇感兴趣。世人惯爱看皇轩家的儿郎平定山河, 恣意朝野,可我却喜欢研究史书上那些弯弯绕绕的。不过纵史官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可连他们也对苍梧帝和青溟帝的心思一无所知,又写得出什么呢。”

“那青溟帝一生,不过想将皇轩且尘留在身边,留在长安罢了。”老头摇晃着头像是为那个曾经的帝王感叹。

可那皇轩家的锦衣郎啊,他心中只有浩瀚山海,战场厮杀。

皇轩且尘把那个楚地巫娼所生的皇七子送上帝位后,便说要为他打下个大大江山,他要为龙青溟将大辰的边疆划在狼居胥山外。

他北征匈奴,深入荒原千里,袭杀敌酋首领。

可龙青溟不想要,他要那狼居胥山外的边疆干什么呢?

大辰的起居郎说,每当皇轩且尘征战千里外,青溟帝便日夜不能寐,深夜击编钟于幽室中。

惧皇轩将军功高震主,青溟帝数次将皇轩且尘急召长安。

“为了把皇轩且尘留在长安,龙青溟把自己的妹妹都赐婚给了皇轩且尘,可皇轩且尘大婚当日,那龙青溟却十二道金令召皇轩且尘入宫。”老头撕开鸟雀的翅膀,在鸟身上撒了一把盐。

“不过最终,龙青溟还是没留住皇轩且尘,他把皇轩且尘囚在微尘寺。但皇轩且尘宁可自断一臂去镇守江湖也要离开。后来居庸关即将失守,皇轩且尘入长安请三十万铁骑,为青溟帝镇守长城。”

“皇轩且尘打完了那场遗名八百年的赤松之战,归三十万铁骑于朝廷,却立誓此生再不入长安”

此生再不入长安……

后世的史者说,皇轩且尘是为了让青溟帝安心。

好一个安心啊。

“那就是皇轩家的人啊,他们不是没有爱恨,只是情之一字对他们来说,比不得山河日月,比不得沙场征战,江湖恣意。”老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苍梧帝呢?”维希佩尔问。

“苍梧帝啊,他可就比他儿子豁达多了,他对皇轩虎爱之敬之,终以君臣之节守之,以挚友之情藏之。他一生对皇轩虎所为出格之事,不过向皇轩虎讨了那个皇轩虎喜欢的楚地巫娼。”

“可也终究君臣挚友。”维希佩尔说。

老头说:“看来,殿下是想做青溟帝喽。”

“事早已至此,你难道还让我做回挚友吗?”维希佩尔给自己倒了一杯朗姆酒。

“我是说,殿下想要把皇轩烬留在身边吗?”

“有何不可。”

“是没什么不可,只是殿下,你想要留住一只鸟,就得做好他会飞走的打算,何况你养的还是东煌的神凰鸟。”

“太平世的帝王多求长生,可青溟帝却曾对起居郎说,他愿死于浅水庭时少年事。”

或许对于青溟帝来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手握了天下的权势却反倒留不住那个曾为他献上江山的少年。

那个只因为他一句“谁会记得我的生辰呢?”便登明月高楼,击鼓长安的少年。

他明明已经在那个皇轩家的锦衣郎面前收起了他的阴谋毒齿,天下人后世人都以为是皇轩且尘为他送上了皇位,只是没人知道他暗地里背着那个少年的鬼蜮伎俩。

他的母亲死前曾对他说他太过聪明,慧极必伤。

他本想将一生的聪慧只用来保全自己,在浅水庭中安心做个不受宠的皇子。

可当年丹桂宴,他终究遇到了那个锦衣郎。

那个会笑着对他说,“你若什么都不要,那我送你个大大的江山可好”的少年郎。

“殿下那时也在东煌吧。”老人吧一壶冷酒倒在了锅里,准备温一下酒。

“我元明五年就离开了东煌。”维希佩尔说。

老人愣了愣,然后说:“元明是那个刘唐后主的年号吧。”

“哦,想起来了。是二十四诸国对吧,那时你去了东煌,他们把你叫什么来着?白袍昆仑客。千军万马避白袍啊……他们以为你是刘唐后主的幕卿,可你在刘唐后主身边呆了十年,只为了等他死。”

“元明五年,亚瑟帝国攻打拜占庭,地中海上都燃着绿色的希腊火。那是巨渊之银第一次被使用在军事上,那时的西陆人都以为巨渊之银是神谴遗物,亚瑟帝国对之避之不及,卡米卢斯二世甚至严禁士兵将希腊火带回亚瑟。”

“你那时听闻亚瑟帝国的军队在海中发现了异象,像是耶梦加得的踪迹,于是从东煌赶回,亚瑟帝国和拜占庭的仗打了四年,你也就在海上巡游了四年。等你再回到东煌,那位刘唐后主就已经被权臣用毒药毒死了。”

“据说那名权臣端来毒酒的当天,满堂太监宫女,无一人敢吭声,都垂头听着那位刘唐后主的呼喊。”

二十四诸国,纷纷两百年。帝王多的比一副牌九的牌都多,后世的人记得刘唐的都不多,更何况一个十四岁便死掉的刘唐后主。

“那看来你是没见过那位开国公和苍梧帝了。”老头把酒从锅中倒了出来。

“他们之间的这些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闻。”维希佩尔说。

“那殿下可喜欢这个故事?”老人问。

“过去之事罢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帝王将相,山河纵横一下子变成了世俗肤浅的欢|爱事,殿下不觉得可惜吗?”老头说。

维希佩尔没有说话。

老头扒楞了两下面前的炭火,“当年青溟帝病卧将逝时,曾召来当时他身边的起居郎郭荃,和他要郭荃之父郭深当初写的起居注。郭深笔下青溟帝阴鸷多疑,猜忌权臣,青溟帝拿着起居注笑问郭荃想不想听故事,然后郭荃去了宫中三天,听着青溟帝从浅水庭讲到赤松之战后皇轩且尘立誓再不入长安。”

“最后青溟帝和郭荃说,捡着他喜欢那份留下就好。青溟帝逝后,郭荃闭门不出半年,把青溟帝当日所说皆写了下来,然后,一把火烧了……”

“或许是郭荃明白,大辰和百姓都更想要一个纵横天下的开国公,知人善用的苍梧帝。一个纵达潇洒的皇轩且尘,还有一个阴鸷多疑的青溟帝。”

于是在那宏大的叙事下,两个帝王的百般心思再无人知晓。

“终究是过去事。”维希佩尔说。

“那刘唐后主呢?”老头说:“别以为老头子我不知道,你后来回到东煌,又把那位幼主的墓刨了,雨中抱着那具腐尸抱了一晚,然后把那位权臣上下一十三口全杀了,只留下了两个稚子。”

“背信弃义,毒杀幼主,难道不该杀?”维希佩尔问。

“是该杀。”老头说:“可殿下,你知道吗,其实你与伊登都是一样的,你知道那些孩子最终都活不过二十岁,于是逼着自己不去在乎。可到最后,你还是放不下。”

“你说你只是在等他们死。可你却连亲手杀了他们都做不到啊。”老头说。

维希佩尔没有说话,从灯塔的窗户中望向窗外。

八百五十年前,那个众人口中昏庸的幼主在酒色中沉溺,跌撞着走下丹樨下,问他,“爱卿为昆仑客,可否为朕一舞胡曲?”

看他低头不语,那年轻的幼主又笑了笑走上君位,身上的青色罗衣从肩膀落下。

那少年仰着头,“天下为我牢笼啊!”

“明知道最后会失去,于是只能让自己不在乎。”老头叹息道:“所以啊,你最终,得到时不欢喜,可失去时还是痛彻心扉啊。”

“这一次呢,你留得住吗?”

留得住那东煌的神凰鸟吗?

“我该走了。”维希佩尔说。

他闭上眼,将那些他刚送出去的鸦灵收回。那些乌鸦将他想知道的事情一点点衔回。

“怎么了吗?”老头突然问。

“没怎么,可能有只鸦灵迷路了,没有回来。”维希佩尔说。

“那么笨的鸦灵,烤了算了。”

03

维希佩尔踩上金宫的台阶,他在这世上行走了千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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