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小女匪》TXT全集下载_28(1 / 2)
这位瞎眼婆婆,在齐天寨的总钱库呆了这么多年,比起陆三,她更值得时家信任。
时逢笑脑中联想到齐天寨那一大家子人,看上去威严实则惧内的时正岚,凶巴巴却慈母心肠的戚满意,表面莽夫尤为护短的大哥时武,轻功极好赌运不佳的四哥时快,风度翩翩油嘴滑舌的二哥时文,以及……胸怀大志无事不晓的三哥时慢。
虽然她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们都给了她如至亲一般的爱,即使那份爱出自原宿主,她也真真切切地体会过,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为了唐雨遥殚精竭虐,竟浑然不知思念亢长。
时逢笑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那只锦囊,惊觉和瞎眼婆婆木桌上放的那只一模一样!
脑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分崩离析。
难道说,只她一人后知后觉,齐天寨的众人,都在扮猪吃老虎???
这样一想,她顿时后背汗毛直立,心中难免恐惧。
“五小姐?”
听闻时逢笑一直矗立原地不动,瞎眼婆婆出声,这才将她的思绪通通打断。
时逢笑被她这一唤,回过神来去取了桌上的信和锦囊,先将信拆开看。
她认得时慢字迹,一字一句看完后,心跳骤然失速。
时慢在信上说,若唐雨遥顺利拿到另外一半兵符,便让她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
时逢笑整个人如临大敌,拿信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早就知道时慢所想没那么简单,不曾想,齐天寨对这位前朝长公主,也如外面那些豺狼虎豹一般,根本没安好心!
因着她和唐雨遥不过萍水相逢,也因着她们同是女儿身,时家众人从来不曾想,她会爱上唐雨遥吧?帮外人,还是亲人,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根本不需要犹豫。
而时逢笑呢?她岂止是犹豫,她更多是愤慨不已。
俗话说,盗亦有道,就算她真的按照时慢所说取而代之,齐天寨又怎么可能名正言顺的拥有整个天下?
时逢笑没去看那只锦囊,连同时慢的信,直接付之一炬。
☆、错乱光阴
天空乌云压顶,金平城中小贩早早收了摊,路上行人渐去。
陆三折回陆府已过了申时,府中一如既往有家仆洒扫,管家出来迎接,陆三匆匆对他交代了遣散府中众人之事便直奔后院而去。
金平的秋末与中原不同,到了这个时节,即便每逢黄昏就大可能落上一场暴雨,但白日里日头却是毒的,秋老虎放出牢笼,正适宜将一些不寻常的药材从里到外晒透彻。
郭瑟眼见天将落泪,给八喜的皮外伤上好药之后,就到院子里收陆三这些日子帮她寻来的药材,就着刚起的西风,她的小徒弟笠儿惦着脚在她旁边打下手。
手里的药材刚拾掇了一半,就看到陆三一脸凝重行色匆匆跑进后院。遂停顿下来,上前问道:“陆爷何时如此之急?”
陆三毕竟是行伍出生,在她面前停下步子,大气没喘,急答道:“小姐说府里不安全了,派在下过来接您出去暂避,时间紧迫就不与您详尽道来了,您看着收拾几样重要物事便随在下走吧。”
郭瑟听了立即转身往她所住的那间厢房走,其他东西于她而言到不过是身外之物,只心里记挂着两样重要的。一样是,方才她给八喜换完药之后就怕天先落雨,还没来得及收拾药箱,没有药箱,对于一个医者来说简直如断其手足。
至于另一样……
从被时逢笑掳上飞渺山开始,郭瑟便相信自己与时逢笑之间是有缘分的,那没让对方知道的心意即使违背人伦,她也悄悄珍重,不敢有一丝怠慢。那是时逢笑赠予她,牵扯她心事的唯一一件东西。那块玉,这一路之上她从不曾离身,直到昨夜,南风身死,她看到那样的唐雨遥,才将自己心中的这点念想取下来装进了盒子里。
恋慕一个人之时,怎会甘心只隐在暗处,看她和别人立于光明之下呢?
郭瑟表面对唐雨遥示弱,可她的心里始终有那么一点期待,有那么一点期盼。
以前,她看得出时逢笑喜欢唐雨遥,哪怕唐雨遥一心只想着利用时逢笑,为了唐雨遥,时逢笑也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正如时逢笑那般不管不顾,她愿意等那抹红衣转身,她甚至期盼着,等到时逢笑想明白唐雨遥的心里只有复仇那个时候,她便有了机会。
可后来,看到唐雨遥一点点悄无声息的因时逢笑而改变,看到唐雨遥因为时逢笑一层层脱下裹满自己周身的刺,看到唐雨遥眼中对时逢笑那真切的关心和在乎,她终于开始意识到,两个人故事,第三个人,显得那么多余。
哪怕是这样,郭瑟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厢房中跑,时逢笑所赠的那块玉还是将她画地为牢,对于她来说,那实在太过沉重,而她这个人,却生来,便不惧要负重前行的。
笠儿最近有些抽条,身子显得不如以前圆润,清减不少,此刻大风刮到了院中,她便急急拉住一旁的晒药架子,到底是年幼,还不懂得她的师傅为何跑那么急,只扭着头朝郭瑟喊:“师傅!药还没收完呢!”
陆三也没闲下来,抽过身侧石桌上放的簸箕帮她一起收,郭瑟取东西很快,她单手拎着药箱再出房门之际,陆三和笠儿刚好将晒干的药材装好。
“方才管家过来禀报过,马车已经备好,郭先生就先带着您小徒前去吧,在下还有未尽之事,办妥便出府!”陆三抹了抹额上的薄汗,又道:“天气太闷,二位万莫多逗留,只怕就要落雨了!”
郭瑟颔首,却将药箱递给笠儿,然后把孩子往来搬药材的家仆面前推:“笠儿你先去陪你八喜姐姐,为师还有点事。”
笠儿乖巧懂事地点头先走了,陆三追问郭瑟:“郭先生还有何事?”
郭瑟拢着袖子,不疾不徐道:“昨夜押回府中之人,不知陆爷将其关在哪里?”
陆三眼皮跳了跳:“先生这是……”
郭瑟没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反而道:“您知道的,瑟来自锦城,与那位自小相识,您家小姐和您千金这一路,难免有个磕磕碰碰,您尽管告知于我便是,晚些时候见了她们,我自会解释。”
陆三闻言立即点头,郭瑟话中之意,他已然明了。
陆府虽是金平一大富户,但陆三为人低调,院落并不算大,郭瑟没多时就来到了关押纪枢的杂物房,他昨日受了些伤,因唐雨遥的关系,她也不便过来救治,好在他和八喜一样,都是些皮外伤并不打紧。
听到房外铁锁被打开,纪枢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但见来人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他又颓废地坐了回去。
“院子里动静这么大,你听不见吗?”郭瑟微微皱眉,快步上前帮他松了绑。
“殿下让你过来的?”纪枢不答反问道。
“我自己来的。”郭瑟扔了捆住纪枢的绳子,手隔着他的衣袖把了把脉,“还好,并无大碍,你走吧。”
纪枢闻言,突然又打起精神:“什么意思?外面发生什么了?你来放我走殿下知道吗?”
“你我也算自幼相识,虽无过多交情,但好歹你曾救过我一命,之前种种,加之南风的事,她断不会饶你,今日我放你走,你我两清。”
郭瑟所说的救她一命这事,纪枢早就不记得了,他二人之间言语,对唐雨遥几乎是绝不离口的,猛地听到郭瑟说起来,他云里雾里问道:“我何时救过你?”
“你快些走,趁她不在。”郭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将方才一并带来的一把剑扔到了他手里。
纪枢接住剑,郭瑟便转身要往外走,他连忙起身拦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郭瑟见他急了紧抓着自己手腕不放开,只若有所思望了望愈加暗沉的天幕道:“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真希望我们三个能回到幼年之时,可冰雪消融时光不复,今日一别,唯愿再不相逢了。”
她说这些话,瞬时触动了纪枢,尚且年轻的男人脑中出现了孩提时代的零碎画面,手也不自觉地松开来。
那年冬天飘雪,皇太子生辰,满朝文武皆要出席,年幼的纪枢随父亲入宫赴宴。遵循旧礼,男子本是不能入□□的,但因皇帝体弱,膝下皇嗣只有一位公主,皇后怕其孤单,纪枢又还是稚童,于是特地给了恩典准他席散后和长公主玩耍。
纪宏将儿子送到宫门前,不能再进,嘱咐了他两句,自行去了。
两个掌灯的宫人领着纪枢,沿着银装素裹的宫墙一直往长公主寝殿走,他和唐雨遥见过几面,虽唐雨遥是女儿身,却不喜欢女孩子的玩物,偏爱舞蹈弄剑,两人便很意气相投。
纪枢虽是纪宏独子,但早已上了私塾,书院里玩伴很多,而唐雨遥隔着高高的宫墙,她的夫子自然是精挑细选出来,奈何独身一人十分遗憾,纪枢那时候对唐雨遥,多少是有些怜悯和同情的。
一想到要见唐雨遥,他便迫不及待要和其分享书院趣事,嫌那两名宫人穿着宫装行动不便,纪枢丢了人,自己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撒丫子先跑了。
两个宫人急得跟在他后面边追边喊:“哎哟小公子您可慢着点儿!雪天路滑当心摔了!”
纪枢并不管他们,直直朝唐雨遥的寝殿跑,路过殿前一方荷塘,突然听到荷塘内有很大的动静,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往那大簇枯荷看过去。
墨色清波,水花扑腾得厉害。
荷草摧折,一只雪白匀称的手伸出水面一顿乱抓。
这是有人踩滑失足溺水了!
他扔了自己手里一盏宫人处抢下来的宫灯,一个猛子跳进了池塘。
天色太暗,他没有看清救起来的是谁,赶来的宫人大呼小叫鸡飞狗跳将他们拉上了岸,然后他就被护送去更衣,洗了热水澡裹着厚厚的棉被,他还是冻得满脸通红,浑身直打哆嗦,经过这一番折腾,皇后担心他在那天寒地冻的情形下落下什么病来,二话不说便将他送离了宫。
后来他发了一场高烧,迷迷糊糊好久,听到梦里有人口齿不清地对他说话,他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再后来,他久病初愈,皇后派人往纪府送了不少谢礼,他便默认自己救的是唐雨遥了。也是从那时候起,他觉得自己与从前不一样了,他是救过长公主性命之人,唐雨遥应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总该待他与旁人不同才是。
冬去春回,纪枢再入宫,唐雨遥有了新的玩伴,那个纤弱的小女孩会陪唐雨遥手谈,会在他背错兵法论时直言不讳丝毫不留情面地指出来,会把自己藏下来的零嘴分给他和唐雨遥吃个新鲜。他带了木剑去和唐雨遥切磋,她就坐在刚发芽的杏树下看着他们笑。
他们一起玩闹,一起长大,也一起模仿民间话本在御花园结拜,说过天下最好的天真誓言。
那些岁月抽丝剥茧从记忆里涌现出来,纪枢忽然就回忆起来,他还曾与唐雨遥打趣过她,说:“这是谁家的千金小姐?远远一看,还以为是殿下呢!”
☆、暴雨如盖
时至今日,纪枢才幡然醒悟,一切都是他弄错了,刚才郭瑟来得很急,系在脸上的面纱有些松动,在郭瑟转身与他擦肩时,他突然看清她右眼眼尾处有一颗淡淡的小痣。
那颗痣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呢,是发烧烧糊涂了,或是年岁已久,被他早早遗忘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君臣有别长幼有序,他进宫的次数逐渐变少,随着朝中纷杂,暗潮汹涌,一切便被世事无常冲得散去,再也不得而知。
世间一切种种,皆是循环。
情由心起,缘由天定。
而在这二字间走失的人,不仅是唐雨遥,还有一个纪枢。
独独没有的,唯一清醒的,只她郭瑟一人。
当纪枢从回忆中再回过神来,郭瑟已经离开多时。
他朝门外望去,四下喧闹声和杂乱脚步声已经消失,院子里静悄悄的,将霍霍风声衬得更加震耳。
他抱着郭瑟给他的那把普通配剑,喃喃自语:“竟然……是你吗……”
齐天寨的钱库建在杂货铺地下,渗透金平城内腹,时逢笑听不到外面电闪雷鸣,唐雨遥也听不到外面狂风暴雨,陆三带着郭瑟她们入内,瞎眼婆婆从密室里面给他们开门,两人先后过去,就瞧一行四人披着蓑衣,雨水正顺着蓑衣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时逢笑赶紧道:“快脱下来吧,别冻着了。”
郭瑟见到她关切的神情,眼中微光,点点头,除下了外装。
瞎眼婆婆一人在钱库守了多年,不喜人多,随他们交谈自行回房歇了。时逢笑带上众人一起穿过富可敌国的那间屋子往甬道深处走,郭瑟是第一次来这里,越走心中越是震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齐天寨果真深不可测。
到了甬道的尽头,他们进入了另一道石壁拱门,这间屋子不如刚才那间大,所存的积蓄远不如前面那间屋子多,但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也是万贯家产了。郭瑟一路揣着忐忑并未开口,走到屋子中央的桌椅前,一行人落座。
墙上的壁灯照亮昏暗内室,不算明亮的光线里,唐雨遥第一个开口打破平静。
“小九,你帮她看看伤口吧。”话毕她便转头看向时逢笑。
郭瑟吩咐笠儿拿了她的药箱过来打开,陆三就自觉退到一侧去面壁了。
在容归将军府时逢笑是为了脱身才动自己伤口的,毕竟她知道容韶被派去监视自己的动向,如果不来点实际的,只怕容归不会轻易放人。
对于郭瑟来说,这件事就并不是这样,当她看到自己早上才帮时逢笑包扎好的伤口又重新崩开,她还是不由自主皱了皱眉道:“你们又动手了?”
时逢笑瞧不得她生气的样子,立即讨饶:“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动手,当时情况复杂,迫不得已。”
郭瑟沉着目光没再多问,默默为她换了药,重新将伤处包扎好,她的手绕过时逢笑纤细的腰,从唐雨遥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若是在昨夜之前,唐雨遥看到这样的动作一定会觉得,不那么顺眼,但因为刚经历了失去南风一事,此时她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等郭瑟忙好,她才正色对时逢笑道:“你刚受伤,今夜将军府就别去了。”
时逢笑忙道:“不行的,我要是不去的话,谁帮你去拿另一半兵符?”
唐雨遥并不退让,她决定的事,本无回头的打算,接着道:“你去杀容归的夫人?你下得去手吗?之前你杀人,都是被逼无奈出于……”
出于保护她,唐雨遥没说完,但见时逢笑苦了一张脸,是在犹豫。
正当时逢笑拿不定主意,一直没开口说话的东花十分懂事打断她们道:“我去吧!时姑娘留着保护殿下的安全可以吗?”
时逢笑犹豫半刻,最后还是下了决定,便道:“我跟你一同前去,毕竟容韶说了,要我亲自去。此事太过重要,不能马虎。”
见她主意已定,众人也就没再多加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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