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着累着快乐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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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三三两两地从沙坑前散开。却见戈壁深处高高扬起一道白色的尘土,尘土慢慢扩散开来,在戈壁滩上弥漫成一大片,尘土的头部是一个小黑点,小黑点快速向连队这边移动着,渐渐地,小黑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___这是为连队送水的水车来了。
马王庙与其他边防连一样,收发信都必须到八里庄县城与边防连之间的三眼泉乡邮政所,说是乡,其实只有三个村民小组,人口不足一千,乡里多数人的祖籍都是内地的,据说,是因为先人犯了王法被充军来到这里。
为连队送水的水车每次上来便将战士们的邮件捎来,然后再将连队的邮件带到三眼泉邮局。每次水车一到,战士们就像过节了一样,司机也成了连队最受欢迎的人。
水车停在炊事班后面的水池前放水,战士们一窝蜂地拥了过去。跑在前面的同年兵郑勇手里高高地向我扬起一封信,我连忙伸手要接信,并问他:“哪儿来的?”
郑勇却将手往后一缩反问我:“我正要问你呢,老实坦白,这是哪个女娃子写来的?”
“看都没看,我咋晓得是哪个写来的?”我说道。
郑勇又问:“真的不知道?”
我说:“真的不知道!”“那我拆开看啦?”
“你拆就拆嘛”
郑勇于是将信拆开怪声怪气地念了起来:“闻平同学,你好……哈哈哈!说,究竟是哪个?”郑勇将信在手里一挥又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你看看后面的名字不就晓得了吗?”
郑勇没有再念信,而是直接看信末的署名:“郑——”,他拖着长长的声音念了个“郑”字便没再往下念,而是满脸通红地将信递给我,讪讪地走开了。
听到这个“郑”字,猛然间,一个女孩的身影立即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从郑勇手里接过信,我先看信封上的地址,上面写着“内详”二字,再看信末署名,果然是她___我的同班同学郑小芸。
郑小芸就是郑勇的小姑。
-------------------来到部队以后,我给许多亲朋好友都一一写了信,但怎么也没想到,收到的第一封来信竟然是我这位同桌写来的。
信中,郑小芸并没特别地写些什么,既没回忆过去那些有趣的事情,也没展望将来要怎么样,而只是简单问了下部队上的情况,客气地叫我多帮助帮助她的侄子,但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我这位同桌的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是性格却很温柔。小学五年我和她几乎一直同桌,那时,同学们就常常拿我俩开玩笑,说我是郑勇的姑爹。同在一个班的郑勇追着同学们打来打去,郑小芸却总是默不作声。
上初中以后,我们虽不同桌但座位仍然相邻。升入高中郑勇落选,老师又把我和郑小芸编为同桌。那时我最讨厌上物理课和化学课,一到上这两门课的时候我便用手撑着下巴睡觉。郑小芸也许是怕我睡着后趴到她的那边去了,也许是怕我被老师发现(究竟属于哪种情况,我没问过她),总之,我每次睡觉她便用她的肘部撑住我的肘部。
有天下大雨,我的胶鞋打湿透了,她趁别的同学没有注意的时候,细声对我说道:“把你的胶鞋脱下来我拿到食堂给你烤干”我顺从地脱下鞋交给她,她则用一张旧报纸将鞋包起来,拿到学校食堂的炉灶边,待鞋烘干以后,依旧用旧报纸包了给我拿回来。
那时我就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里有点什么,但是,由于两个家庭的巨大差距,我不敢往那方面想,我想等考上大学以后,再主动找她,可大学的门槛实在是太高了。
回到家务农的几个月时间里,我虽然也时不时地想起她,但是,强烈的自卑心理阻止了我去找她。这期间也有亲戚朋友给我介绍过几个对象,我都一一拒绝了。一则因为前途未卜,二则也是因为在心里还多少抱有些对郑小芸的幻想。
我边看信边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薛宏跟在我后面小声地问我:“来信了?”我说了声:“是”顺手就把信递给了他。
他接过信去看了看说道:“以前大家就说你们两人有点那个意思,你还不承认。”
我说:“人家老汉是当官的,我咋敢乱想呢?”
薛宏说:“她这不是给你来信了吗?这以后你可要主动点了。”
我们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班里,龙世奎长伸着舌头含混不清地嚷嚷道:“闻平对象来信了,要请客哈?”边说就边去抢薛宏手里的信,薛宏把信一扬,然后递还给我。我正要把信收起来的时候,班长也问我:“闻平,对象来信啦?”
我说:“班长,不是对象,是我的一个同学来的”。
他笑了笑:“看你,还不好意思呢,很正常嘛”。
我很快就给郑小芸写了回信,并把卢国强帮我照的几张没有领章帽徽的照片,夹在信里给郑小芸寄了回去。
从此,我和她便开始了书信往来。
我每向她发出一封信,就想像着什么时间能到达八里庄县城,什么时间到哈州,什么时间到四川,她又能在什么时候收到我的信,收到信后大约几天内回信。就这样掰着指头估算着收到她下一封回信的日子。多数时候是苦苦的等待,等到终于来了信,那感觉,就犹如丰收以后的喜悦,然后又是苦苦的再等待__再喜悦。如果估算出了偏差或是她因为有事耽误了没及时回信,我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焦灼和烦躁,并在心里作出各种各样的猜测。而这封迟来的回信证明了所有猜测都只是一时的胡思乱想的时候,这才又长舒一口气,继续着对明天的幻想。
我又写信给家里谈了这件事,母亲高兴地拿着我们班的毕业照去找也是同我一个班的表姐给她指认,谁是郑小芸。父母亲满以为,照片上那个扎着一对小辨子,圆圆的脸蛋,身着白底碎花衬衣的女孩,就是他们未来的儿媳妇了。
可是,没人知道,她仅仅是我情感历程中的第一个“小字辈”,在郑小芸之后,我又遇到了两个名字中同样带有个“小”字的女孩,我与她们虽历经波折,却仍然无缘走到一起。
-------------------就在我品尝着爱情的甜蜜,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一件小事却差点毁掉了这一切。
投弹过后是射击训练。
连队靶场就在南面的戈壁滩上,离连队大约一公里多路。
赵排长将我们带到靶场上,指挥大家成一字形排开,然后就地卧倒。每个人都身着厚厚的皮大衣趴在地上,按赵排长讲解的动作要领,闭上左眼,用右眼透过半自动步枪的缺口看到准星,再将准星对准正前方一百米的胸环靶中心处,使三点成为一线,然后轻轻扣动板机,击锤撞击撞针发出叭叭声响。
班长们则在旁边用检查镜轮流检查每个人的瞄准情况。练一阵,再起来活动一会。
练了一会儿,听见郑勇大声地喊“报告”,说自己看不到靶子,排长就叫他往前挪一挪,郑勇于是一个人往前爬了一段,排长跟在他后面问:“可以看到了吗?”
郑勇说:“看不到!”
排长说:“那你再往前爬。”
郑勇于是又往前爬了一段,排长又问他:“现在能看到了吗?”
郑勇说:“还是看不到”。
“那你站起来往前走”。
郑勇于是站起来端着枪朝靶子的方向走去,都走到靶子跟前了,他还故意东张西望地问排长:“靶子在哪里嘛?靶子在哪里嘛?”众人在郑勇的身后“哗”的一声大笑起来。
赵排长被他那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一脚踹在郑勇的屁股上:“妈的,装病都装不像,快回去给老子好好瞄准,要是打了‘烧饼’看我怎么收拾你!”
郑勇见蒙混不过去,只得又回到队伍中继续瞄准。
没多一会,又听到龙世奎报告,说他的左眼不能单独闭上,要么一双眼睛全睁开,要么就全闭拢。赵排长什么话也没说,走过去将他头上的皮帽子转了个方向,让他横着戴,用一只帽耳朵遮住左眼,那副样子,从旁边看过去显得非常的滑稽。
趴在坚硬的盐碱地上,时间稍长,下身那事就被顶得十分难受,那种滋味,非亲身体验是无法感受的!不知道是谁想出了在它正对着的地方挖个小洞的办法。一人开头,众人效仿,待排长下达起立的口令之后,沿着新兵们趴过的地方,便整整齐齐地留下了一长溜拳头般大的小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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